今年的冬天给人的感觉格外冷。尤其是我所在的枣京县,不知为何,连水管里也牢牢冻住。
是那种刻骨铭心的冷,让我的手脚直哆嗦。
“最后一单,拿去吧,干完这票可以金盆洗手了。”
“……”
我以沉默回应上司的催促。
接过一大包装在档案袋的资料,无比沉重的感觉让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这么多?”
“呵呵,这单有点棘手,我让小翼把所有关于对方的资料都搜出来了。不过,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您确定这是最后一单了吧……”
“……”
摩挲皮质手套的声音,令人不安。
眼前我的上司站了起来,转身从后面的书架上取下一个褐色手提箱,放在我面前的木桌子上。
“把他的脑袋装在塑料袋里带回来。喏,这里面是你的犯罪资料。”
上司冷笑了一声。
“我当着你的面销毁。”
我呼出一口寒气,既有如释重负的感叹,有又对这近十年来的控诉。
我是一位职业杀手,为我的上司卖命工作,而现在,我的罪恶终于有了尽头。
如你所见,上司掌握了我的犯罪资料,箱子里都是铁铮铮的证据,与其说是以杀人为生计,更不如说是被赤裸裸的胁逼。
近几年,或者说过去的十年里,没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上司能够主动提出让我金盆洗手,从来没有。
在我的印象里,他只是个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冷血动物。
现在,我看着相处了近十年的上司,竟有种难以言表的陌生感。
那种感觉由近及远,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打了个寒战,慢慢撕开档案袋的封条。
抽出几沓纸,而第一张便是目标的基本信息。
说实话,看到照片的那刹那,我的脑袋瞬间便僵住了。
我无法思考,看着照片上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我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我的发小,他的名字,生日,住址,电话等一系列信息尽数印在了不大的a4纸上。我攥紧手中的档案,当看到委托人的那刻,无名的怒火即刻窜上了我的心头。
我盯着眼前的上司,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的这般反应,用着轻松的话语应付着,打开装着我犯罪资料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与我手中几乎相同的袋子。
他的那份已经拆开了,便直接拿出了藏在里面的档案,一边审阅,一边笑着对我说。
“呵呵,他是你的同伙吧。还是说,你是他的替罪羊?”
“什么?……”
“我是说,你是他的替罪羊。很抱歉,但这就是事实。”
他用着毋庸置疑的语调说着,一边展示了他手中的资料。
——那是我发小的个人档案。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实性,但上司接下来说的却再次为真相上了盖棺定论。
“你的发小把你卖给了我们,以求明哲保身。”
“不,那天,是我杀了那个人……”
“天真。那天,你自以为捂死的,是一具死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寒冷的感觉加剧了,这次直逼我的心房。
是啊,上司就是那种人啊,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去怀疑他呢。
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我恨不得当场抽出小刀刺进他的头盖骨。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也许,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也不用去相信任何人了。因为,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我也许是疯了,竟然有点笑意。想想这可笑的十年,我又是为了什么而这样强迫自己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呢?
“喂……”
“出于善意,我认为不能再瞒着你了。好好珍惜机会吧。”
他还是笑的那样轻描淡写,字字珠玑地刻在我即将崩摧的尊严上。
“十年来,辛苦你了。”
我失神地跪倒在了地上,膝盖碰撞水泥地面的磕碰声回荡在不大的办公室里。
手中的资料散落了一地,“哗啦”地铺满了我周围的地面。
我将匕首横在自己的颈部,幻想着一了百了,可是理智告诉我,我并没有这个勇气。
也许是还有投入正常生活的憧憬,我松开了拿着匕首颤颤巍巍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失足坠进了天堂,那一刻,还是在短短几分钟前。
事实上,长久以来踏足的地狱已然让我忘却欢愉为何物,有的只是无休止的折磨。
一切都是幻觉。嗯,希望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