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川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执法堂那边上演的“年度刑侦大戏+苦情虐恋”,
完全没注意到一道素淡得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影子,
如同鬼魅般从侧后方靠近了他藏身的悬崖凹陷处。
距离不到三丈时,一个清冷得如同冰泉击玉、
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复杂情绪的女声,
清晰地穿透呼啸的山风,传入他耳中:
“小师弟,你果然在这儿。”
人未到,声先至。
陆川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声音太熟了!
来人一袭素到不能再素的衣衫,最普通的细布料子,无纹无饰,
却偏偏将她那如新抽柳枝般柔韧又蕴含力量的身段衬得恰到好处。
领口松松系着根同色带子,随着山风和她细微的呼吸轻轻晃动,
不经意勾勒出胸前那道柔和的弧度——咳,非礼勿视!
眼前的仙子正是他的二师姐姜念初。
乌发如瀑,仅以质朴木簪松松挽起几缕,露出光洁额头与那张清绝容颜。
此刻她脸上毫无表情,格外疏离。
陆川心里的小雷达“嘀嘀嘀”狂响起来:
‘不对啊!按日程表,明天才是外出历练弟子集体回归的日子!
这位祖宗级别的师姐,怎么就提前闪现了?难道……路上遇到劫道的了?
或者……被妖兽堵门了?
想到这,他又警惕地、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姜念初两眼。
嗯……气色还行,虽然唇色淡了点,但不像受伤的样子;
衣着整洁,连个褶子都没多,不像跟人火拼过;
脸上也没写着“老娘刚逃出生天”……
那就只能是私人事务提前回来?或者是……专程回来堵我的?
算了算了,CPU都快干烧了。
陆川一甩头,放弃思考直接问!
反正以他这位师姐的性格,向来不屑于撒谎。
打定主意,他立刻启动“乖巧师弟”模式,
脸上瞬间堆起人畜无害的笑容,声音都甜了八度:
“二师姐!你回来啦!太好了!我正想你呢!
这次历练……没出啥幺蛾子吧?路上辛苦不?”
眼神扑闪扑闪的,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姜念初原本低垂的眉目缓缓抬起。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却让陆川感觉像是被无形的X光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灵魂都要被看穿。
“小秘境而已,简单。”她的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仿佛在平淡得如同在说“今日天气尚可”。
她顿了一瞬,那张清绝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几乎消失在嘴角边的、捉摸不透的弧度。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距离拉近了些。
山崖上的风似乎都因她的动作而停滞了一瞬。
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像一片羽毛拂过平静的湖面,
却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探究的味道。
“怎么,小师弟……”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下方刑台上
那滩冒着刺鼻焦烟的黑色灰烬,以及趴在灰烬上哭得撕心裂肺、状若疯癫的萧苍赢,
又落回陆川脸上,“……这是在担心我?”
那语气,平静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每一个字都仿佛在敲打陆川的心防。
陆川后背瞬间挺得笔直,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
眼神诚恳得能滴出水(内心弹幕狂刷:这狗腿样我自己都感动哭了!稳住!):
“当然!你可是我亲师姐!我最最亲近的人!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啊!”
他拍着胸脯,就差赌咒发誓天打雷劈了,表情真挚得毫无破绽。
“哦?”姜念初轻轻应了一声,嘴角那抹浅淡得近乎虚幻的笑意依旧挂着。
然而,她眼底深处,却沉淀下某种更晦暗难明的东西,
像蒙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冰雾,冰冷刺骨。
那感觉,如同平静的冰面下,隐藏着即将爆发的寒潮。
她动了。
只是一步。
那一步迈得云淡风轻,幅度也不大,如同仙子踏月而行。
但陆川只觉眼前一花!
刚才还能隔空比划一下、保持安全社交距离的三丈空间,瞬间化为乌有!
两人近到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特有的体香!
窒息感如同实质的海浪,扑面而来!
她压低的声音如同实质化的冰棱,每一个字都精准地、
带着寒气地扎进他耳膜,钻进他脑子里:
“那小师弟可真是厉害啊……”
她的视线再次轻飘飘地扫过下方刑台上那滩灰烬和哭嚎的萧苍赢,
语气里掺上了极其鲜明的、冰渣子似的玩味,
以及一丝丝几不可查、却让陆川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危险,
“……担心我,能担心到宋真传的审判现场来了?”
说着,她的头,极其自然地微微侧倾过来,
距离近得发梢几乎要拂过陆川的脸颊!
那股温热的的吐息,和她此刻释放的、如同北极冰盖降临的气场,
形成了致命的冰火对冲!
陆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噌噌噌”地蹿上天灵盖,
后背汗毛倒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而姜念初接下来的话,则彻底印证了他“药丸”的预感。
冰冷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而缓慢地切进他敏感的“动脉”:
“小师弟……”她的声音紧贴着陆川的耳朵,
温热的吐息和他皮肤上惊起的寒栗形成诡异而致命的反差,
每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
“……我记得……非常清楚地告诉过你……”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上扬的波动,但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不要再与她接触。”
她刻意停顿了一拍,那短暂的沉默如同凌迟前的磨刀声。
接着才用一种能把骨髓都冻住的、陈述事实般的平静反问道:
“看样子……”她声音微微一顿,
吐出的最后三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耳旁风了?”
“耳旁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
陆川体内的“求生系统”直接超频启动!灵魂都在尖叫!
在零点零一秒内,
他遵循了最直接、也最冒险的原始应对方案——猛地转身!
这个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悍勇。
同时,他健壮有力的手臂如同灵蛇出洞,
以一种不容抗拒的、的蛮横姿态,
将近在咫尺、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姜念初整个儿箍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那动作,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是禁锢!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姜念初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身体牢牢锁住,
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
大脸盘子几乎是蹭着对方温润如玉、带着淡淡清香的耳垂,
语速快得像加特林开火,声音压得死低死低,慌得一批地疯狂输出:
“信我!师姐你信我啊!来这里只是为了打发这漫长得像坐牢一样的时间!
纯属娱乐!八卦是人类……不,是修士第一生产力啊姐!
我陆川对师姐你一片赤诚,日月可鉴!
宋清苑?她死活关我屁事啊!我就是个纯路人!纯!路!人!吃瓜群众!
师姐明鉴啊!”
他一边竭力控制喷口水方向,一边用力点头,
频率快得像啄木鸟,恨不得把“咸鱼本鱼、纯路人吃瓜”的标签焊死在脑门上。
小眼神小心翼翼,充满求生欲地偷瞄着姜念初那张近在咫尺、
清绝得毫无瑕疵的脸,试图从上面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哪怕是怒气也好过这种冻死人的平静。
姜念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熊抱和机关枪似的辩解裹住,
身体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僵硬,但瞬间又松弛下来。
她微微仰着头,那张清绝得不似凡人的脸上,表情依旧寡淡,
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什么“狂风暴雨”即将爆发的征兆。
只有那双幽深的眼眸,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寒潭,
直勾勾地攫住陆川的双眼,
这目光不凶,也不凌厉,甚至没什么情绪波动,
但那股山岳般沉重的压力,沉甸甸地砸在陆川心头。
刚因为自己反应“神速”而微微松下的那半口气,
又“嗖”地一下憋了回去,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就在陆川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
姜念初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陆川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卡在他腰后,
那条看似纤细实则蕴含着恐怖力量、
随时可以把他脊椎骨捏碎的手臂,
箍紧的力道毫无征兆地……卸掉了!
不仅如此!被他强行箍在怀里的这具看似清冷纤弱、
实则潜藏着恐怖实力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晃了一下?
陆川心头猛地一跳:‘错觉?’
还没等他厘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就见姜念初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心。
那动作快如闪电,细微得若非陆川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脸,绝对会忽略掉。
那蹙眉的动作,带着一种隐忍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痛楚?
更关键的是!她原本按在陆川后腰某个能瞬间封锁他真元
(虽然他那点真元可以忽略不计)的穴位上的指尖,
不仅彻底没了那致命的力道,甚至……还下意识地蜷缩收回了!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又或者……是连维持这个动作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陆川几乎怼到她脸上的、过分灼热的鼻息。
那惯有的清冷声线再次响起时,
竟混入了一丝极其浅淡、淡到几乎捕捉不到、
却让陆川无比错愕的……疲惫?
“打发时间……”姜念初轻轻地、近乎呢喃地
复述了一遍陆川的“核心论点”,尾音拖得有点长,
像是在细细琢磨、品味这两个字的重量。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
可是!那股沉重得几乎要把陆川压垮的、如同冰山降临的审视气场,
却如同遇到了无形的闸门,“哗”的一下……潮水般退走了!
空气里留下一种微妙的、令人不安的……悬空感。
没有冰刀刮骨了,没有灵魂扫描了,
但陆川的心脏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淦!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完全不符合他这位“冷面女王”师姐的剧本走向啊!
按照她往日的行事风格,此刻他陆某人就算不被当场物理超度,
至少也得被冰封三尺外加精神鞭挞套餐伺候!
哪来这种莫名其妙的平静?
还有这若有似无的、简直比训斥还恐怖的“示弱”感和……疲惫?!
陆川汗毛倒竖,内心警铃狂响,
一种比面对老祖威压更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师姐你……?”脱口就想追根究底。
话刚出口仨字,只见姜念初忽然闭上了眼睛。
动作极快,带着一种强力的克制感,仿佛在强行镇压着什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有着微不可察的起伏。
那吸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再睁开眼时,
那转瞬即逝的疲惫和痛苦感已经被强行摁了回去,
重新覆盖上了清冷的底色。
姜念初没有再看他。
她的视线转向了下方刑场的方向,
落在了萧苍赢那趴在灰烬上哭得撕心裂肺、状若疯癫的身影上。
那眼神,空洞而疏离,仿佛在看一幕与己无关的闹剧。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稳到近乎刻板的声调,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平淡地宣告:
“……看够了吗?”
陆川脑子还在宕机中,一时没跟上频道,
被这突兀的问题砸得有点懵:
“啊?呃…看、看够了看够了!”
他条件反射般疯狂点头,像开了震动模式,
生怕慢一秒就触发什么恐怖机制。
“那就走。”姜念初的声音清冷依旧,
却不再是之前那种裹挟他、押解他离开的强硬命令,
反而更像是一种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宣告。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同时,她抬起了手。
那只看似柔若无骨、曾轻易能制住他的手,
非常自然、却又带着一丝陆川以前从未感受到过的……迟滞感,
拂开了他依旧环在她腰后、有些碍事的手臂。
这个动作,轻飘飘的,一点劲儿都没使,
完全没有刚才制住他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那种虚弱感,让陆川心头的不安感再次飙升。
陆川几乎是“被请”着松开了怀抱。动作有些僵硬和茫然。
姜念初转过身,素色的衣摆被山崖上微冷的风吹得轻轻拂动,
勾勒出她清瘦的背影。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陆川。
径直迈步,朝着离开悬崖的小路走去。
她的脚步依旧轻缓,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宛如月下漫步的精灵,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音符上。
然而!
一直死死盯着她背影、脑子里“危”字高悬的陆川,
却极其敏锐地捕捉到——
那本该是踏月凌波般优雅、稳健的步伐里,
混入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虚浮!仿佛随时会跌倒。
陆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师姐她……到底怎么了?!’
那股挥之不去的虚浮感,绝非寻常!
他太了解这位二师姐了。
姜念初,忘忧峰年轻一代一骑绝尘的战力天花板,
九霄玄宗年轻一代公认的“冰山煞神”,
向来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走路带风气场三丈八的主儿!
怎么可能走路发飘?而且还是在他刚捅了
“观摩宋清苑行刑”这个马蜂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