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
心率监护仪发出单调而急促的节拍，像一枚枚钉子，敲打在手术室里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刺鼻的味道，与人体组织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弱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名为“极限压力”的独特气息。
这里是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全亚洲最顶尖的心脑血管中心。
A+级手术室内，巨大的无影灯投下毫无死角的光芒，将手术台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动脉瘤颈部……分离……该死……”
主刀的渡边教授，一位在业界享有盛誉、双手曾挽救过上千条生命的老牌专家，此刻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一滴汗水挣脱了他额角的束缚，沿着他深刻的法令纹滑落，最终滴答一声，落在了防滑地板上。
声音微不可闻，却在极致的寂静中，如同惊雷。
他的手，那双本该稳如磐石、创造奇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显微镜下，那颗位于患者颅内最深处、如同恶魔心脏般搏动的动脉瘤，距离被完美剥离只差最后几毫米。
但就是这几毫米，成了天堑。
“教授……”
身旁的二助声音干涩，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恐。
手术，即将失败。
就在这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混乱中，一道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教授，请把显微镜和持针器交给我。”
声音不大，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所有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站在一助位置的夜月萤。
她只是个在读博士生，今天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然而此刻，她那双被护目镜遮挡的灰蓝色眼眸里，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胆怯。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宛如风暴来临前的大海。
渡边教授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当他看到少女那双眼睛时，所有的犹豫都在瞬间被击溃了。
那是一双……只有真正的天才才会拥有的，将一切变量尽数掌控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拜托了。”
夜月萤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她接过手术器械，身体自然地前倾，双眼凑近了显微镜。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从她身边褪去。
只剩下无影灯下的方寸之间。
（左颈内动脉海绵窦段，C4段远端……位置比标准解剖图谱要刁钻，但……）
她的内心独白，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冷静地分析数据。
（这个血管的走向和分支……和《鬼灭之刃》漫画里，缘一开启‘通透世界’后所看到的，那种生物内部的血管纹理分布，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么，下刀的路径就只有一条了。）
下一秒，夜月萤的双手动了。
那不是在做手术。
那是在进行一场毫厘之间的艺术创作。
手术刀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以一种超越教科书、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精准与流畅，在脆弱的血管与神经丛林中翩然起舞。
剥离、钳夹、缝合。
每一个动作都快得匪夷所思，却又稳得令人发指。
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仿佛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道，都在事前经过了亿万次的计算。
周围的资深护士们全都看呆了。
她们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吐出的一口气，会惊扰到这位在刀尖上跳舞的女神。
这……真的是一个学生能做到的操作吗？
不，就算是渡边教授全盛时期，也绝对达不到如此……“非人”的境界。
她不像一个医生。
更像一台披着人皮的、为手术而生的……绝对精密的机器。
时间，仿佛在她的领域中被无限拉长。
外界的五分钟，在显微镜下的世界里，却仿佛经历了一整个世纪的精雕细琢。
当最后一根缝合线被完美打结、剪断时，夜月萤缓缓直起了身子。
“手术，结束。”
她用同样平静的语调，宣告了这场奇迹的诞生。
监护仪上的数据曲线，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那颗随时可能爆裂、带走患者生命的颅内炸弹，已经被彻底拆除。
完美得……就像一件艺术品。
“成功了……”
“天啊……真的成功了……”
压抑许久的惊叹声和抽气声，终于在手术室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渡边教授脱力般地靠在墙上，他看着手术结果，又看了看那个平静地脱下手术手套的少女，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羞愧，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了新时代降临的……敬畏。
“夜月君……”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你……是真正的天才。”
面对这堪称最高的赞誉，夜月萤只是转过身，平静地回了一句：
“不，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剩下的收尾工作，就拜托各位了。”
说完，她便径直走出了手术室，将身后所有的喧嚣与崇拜，都关在了那扇厚重的门后。
仿佛刚才那个创造了神迹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
回到私人储物柜前，夜月萤脱下了那身被汗水浸湿的手术服。
她打开柜门，从最深处，取出了一个被白色手帕精心包裹着的小物件。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一层层地揭开手帕。
一枚小巧而精致的蝴蝶发夹，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那是她按照漫画中的形象，找人一比一复刻的，蝴蝶忍的发饰。
嗡——
储物柜内冰冷的金属，似乎都无法隔绝她掌心传来的温度。
对着这枚发夹，夜月萤脸上那如同冰雕般冷硬的专业表情，在这一刻瞬间融化了。
灰蓝色的眼眸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湖面，终于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的心疼、温柔、以及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执念的……外人从未见过的神情。
她将发夹轻轻地凑到唇边，仿佛在亲吻一位沉睡的恋人。
“忍……”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抖。
“如果你在的话……”
“如果你身边，有我在的话……”
话音未落。
咚。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通知音。
那是一条漫画APP的推送通知，标题赫然醒目——
【《鬼灭之刃》最终卷今日发售！最终决战，感动落幕！】
夜月萤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最终卷……
那也就意味着，蝴蝶忍被童磨吸收杀害的那个结局，已经……
成为了无法更改的，既定事实。
她握着蝴蝶发夹的手，骤然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枚精致的发夹，深深地硌进了她的掌心。
一丝鲜血，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渗出。
宛如一滴，迟来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