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土和血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笼罩在车祸现场的每一个人心头。
人群的惊叫和议论声,被哗啦啦的雨声冲刷得支离破碎。
“救护车呢!怎么还没来!”
“不行了……这个人快不行了……”
在所有人的慌乱与无助中,夜月萤跪在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伤者身旁,表情冷静得像一块冰。
她的双眼,那双刚刚还在为漫画人物流泪的灰蓝色眼眸,此刻只剩下绝对的专注与理性。
通过伤者急促却微弱的呼吸、胸廓一侧的异常隆起,以及颈部静脉的怒张……
一个致命的诊断,在她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张力性气胸。
肺部破裂,空气正在疯狂涌入胸腔,每一秒都在挤压着他的心脏和另一侧的肺。
再不做处理,不出三分钟,他就会死于心肺功能衰竭。
等救护车?来不及了。
“都让开!保持空气流通!”
夜月萤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
“谁有圆珠笔?还有喝奶茶用的那种,比较硬的吸管?”
人群面面相觑,显然无法理解这个少女在生死关头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快点!”
她催促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焦急。
一个女高中生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支圆珠笔和一根没用过的硬质塑料吸管。
“给、给你……”
夜月萤接过东西,看都没看她一眼,立刻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她拧开笔帽,抽出笔芯,只留下一个中空的笔管。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吸管的一头,用力插进了笔管之中,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穿刺针。
(右侧,锁骨中线,第二肋间……就是这里。)
她用手指在伤者胸前精准定位,那动作,如同在解剖台前演练了千百遍。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少女,举起了那个简陋得可笑的“凶器”。
“喂!小姑娘你要干什么!”
“住手!会死人的!”
面对众人的惊呼,夜月萤置若罔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即将逝去的生命。
噗嗤——
没有丝毫犹豫,她用尽全力,将那根自制的穿刺针,狠狠地扎进了伤者的胸膛!
“啊——!”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然而,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嘶——”
一股带着血沫的气体,顺着吸管的另一端被喷射而出,发出了如同轮胎漏气般的声音。
伤者那高高隆起的胸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下去。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原本已经开始变得紫绀的脸色,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
呼吸,平稳了。
一条腿已经踏入鬼门关的生命,硬生生被夜月萤从死神手里拽了回来。
“活……活过来了……”
“天啊……这是什么魔术吗?”
夜月萤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冰冷的雨水中,刚才高度集中的精神力瞬间被抽空。
(剩下的,等救护车来就行了……)
她推开身边一个因为好奇而凑得太近的小男孩。
“危险,离远点。”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
刺啦——!!!
一道比刚才更加刺眼的远光灯,撕裂了雨幕!
一辆失控的重型货车,如同出闸的钢铁猛兽,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朝着他们所在的人群猛冲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夜月萤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她看到了货车疯狂旋转的轮胎,看到了司机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也看到了身边那个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忘记了哭泣的小男孩。
她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个小男孩狠狠地推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被那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钢铁洪流,瞬间吞没。
剧烈的撞击感,仿佛要将她的骨骼碾成粉末。
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迅速地沉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
(要死了吗……)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对不起……忍……)
在黑暗的意识深处,她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
仿佛化作了一片羽毛,在虚无中漂浮。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极其细微的、翅膀扇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扑簌……扑簌……
那声音,像是蝴蝶在午后的花丛中飞舞。
温柔,而又熟悉。
紧接着,一抹温暖的光芒,出现在黑暗的尽头。
那光芒仿佛拥有生命,温柔地将她包裹。
她感觉自己正穿过一条漫长而温暖的隧道,身体上所有的痛苦都在被这股暖流抚平。
最终。
在一阵柔和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木质香气中,她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天花板,纹理清晰,带着岁月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一张温柔又焦虑的、穿着和服的妇人面孔,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妇人看到她醒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萤!”
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你吓死妈妈了!”
夜月萤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灰蓝色眼眸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和服妇人。
(妈……妈?)
(这位演技精湛的大姐,您是哪位?)
(……请问,剧组的盒饭,是在哪里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