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夜月萤空洞的灰蓝色眼眸,倒映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闪烁着森冷寒光的鬼爪。
(对不起……忍……)
(我好像……见不到你了……)
就在那锋利的爪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一缕微光,从她眼角的余光中,一闪而过。
那光,来自东边墙壁的一道缝隙。
很微弱,很苍白,带着黎明前特有的、清冷的灰色调。
但那不是黑暗。
那是……
光!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夜月萤那双已经变得死寂的灰蓝色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
一个被她忽略了的、最原始、最基础的设定,疯狂地涌上了心头!
(东边……日出……)
(鬼……)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的深渊中,点燃了最后的、燎原的烈火!
(鬼怕阳光!!!)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一切!
“呃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旁边翻滚!
噗嗤!
恶鬼的利爪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带起几缕断裂的发丝,深深地嵌入了她身后的地板!
就是现在!
夜月萤连滚带爬,像一只受了惊的野兽,手脚并用地朝着后院的方向,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
“吼——!!!”
身后的恶鬼发出一声被戏耍的暴怒嘶吼,拔出爪子,紧追而来!
夜月萤的肺部像是在燃烧,双腿因为脱力而不住地发软。
但她的目标无比明确!
东边!
那个堆放杂物的柴房!
那是整个宅子里,位置最靠东的建筑!
是整个家里,最先能照到第一缕阳光的地方!
那里,是她唯一的生路!
砰!
她用肩膀撞开柴房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整个人狼狈地扑了进去。
来不及喘息!
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根又粗又重的木门栓,狠狠地插进了门扣里!
咔哒——!
一声清脆的落锁声,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
然而,她那颗刚刚落回胸腔的心,在下一秒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砰——!!!
一声巨响!
恶鬼狂暴的撞击,让整扇木门连同门框都剧烈地颤抖起来,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不行……这扇门撑不了多久!)
夜月萤的目光飞速扫过这个小小的柴房。
柴火、破旧的农具、墙角一个被遗忘的石磨……
(就是这些了!)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工蚁,开始疯狂地搬运。
她将一捆捆沉重的柴火,死死地堆在门后。
将生了锈的铁犁、锄头,所有能找到的重物,全都顶了上去。
最后,她看到了那个小山一样的石磨。
(可恶……动啊!)
她将自己瘦弱的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石磨,脸颊涨得通红,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嗬……啊啊啊啊——!”
在她的嘶吼声中,那沉重的石磨,终于被她以一种蚂蚁撼树般的姿态,一点一点地、挪到了门后。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整个人瘫倒在地,背部紧紧地靠着自己刚刚筑起的“堡垒”。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还在继续。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直接砸在她的五脏六腑上,让她浑身一颤。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延伸的、黏稠的丝线。
一分。
一秒。
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外,是恶鬼不知疲倦的、充满杀意的撞击声和嘶吼声。
门内,是她自己粗重到沙哑的喘息声,和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两者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名为“死亡”的交响乐。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甘心死在这里的意志力在支撑。
(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还要……去见她……)
就在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一道金色的光芒。
如同一柄由神明投下的、最锋利的利剑,猛地穿透了门板上一道细微的裂缝,将柴房内的黑暗,撕开了一道神圣的伤口。
来了!
太阳!
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凄厉到完全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恐惧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仅仅持续了数秒。
随即,是一阵如同潮湿木柴被扔进火堆里时发出的……
滋滋滋——
身体被灼烧、蒸发、化为灰烬的声音。
然后。
世界,彻底安静了。
静得只能听到自己那微弱的呼吸,和屋檐上滴落的、清晨的露水声。
滴答。
结束了。
她……活下来了。
夜月萤颤抖着,用那双早已不属于自己般的、酸软无力的手臂,一点一点地,将堵在门口的障碍物移开。
最后,她伸出那只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的手,搭在了门栓上。
吱呀——
那扇伤痕累累的门,被缓缓推开。
刺眼、温暖的金色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
阳光下,门外只有一小撮随风飘散的、黑色的灰烬。
以及……
不远处,那片被鲜血染红的、属于“家”的残骸。
夜月萤静静地站在阳光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
一阵清晰的、不属于她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小径上,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