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内，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那股混杂着紫藤花与消毒药水味道的清香，此刻也带上了一丝审判般的冰冷。
蝴蝶忍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近在咫尺。
那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审视。
“你来我蝶屋的‘真正目的’……”
“是什么？”
巨大的压力，如同深海的水压，从正面扑面而来，要将夜月萤的灵魂彻底碾碎。
（冷静……冷静下来啊！夜月萤！！！）
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那即将因缺氧而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问。
是决定她生死的，最后一道防线。
回答错误，她的一切计划，她所有的执念，都将在这间小小的药房里，化为泡影。
夜月萤缓缓地抬起头。
她迎上了那双美丽的、深不见底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紫色眼眸。
在蝴蝶忍那冰冷的、审视的注视下，夜月萤缓缓地张开了嘴。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足以撼动整个蝶屋的涟漪。
“我的真正目的……”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经过精密计算的、令人心悸的重量。
“是为您，忍大人……”
“打造一套全新的、可复制的、能将非力量型队员战斗力最大化的……”
“辅助战术体系。”
……
一瞬间的死寂。
蝴蝶忍那张总是挂着完美微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固的痕迹。
她那双微微弯起的、如同月牙般美丽的紫色眼眸，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目的，是成为您的力量。”
夜月萤顶着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气场，继续着自己的阐述。
她的姿态依旧谦卑，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足以颠覆常识的“狂妄”。
“忍大人，您所开创的‘以毒攻鬼’的战斗方式，是天才的构想。”
“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蝴蝶忍没有说话，但她周身的气压，变得更加冰冷了。
夜月萤仿佛没有察觉到那足以杀死人的视线，自顾自地继续道：
“这个缺陷就是……它的成功，无法被复制。”
“它过于依赖您个人的天赋——您对毒理的精通、您那快到极致的刺击速度、以及您那天才般的虫之呼吸。”
“这些，都是普通队员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所以，您的强大，只属于您一个人。”
“而我的目标，就是改变这一点。”
夜月萤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用油布精心包裹着的东西。
她将其缓缓展开，平铺在两人之间的榻榻米上。
那是一张纸。
一张画着极其精细的、远超这个时代认知水平的……
人体肌肉与神经系统解剖图。
蝴蝶忍的目光，瞬间被那张图纸牢牢吸附住了。
那上面，用红色的墨水，清晰地标注出了每一束肌肉纤维的走向、每一个神经节的精确位置。
其精细程度，就连她这个鬼杀队最顶尖的医疗专家，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鬼的身体构造虽与常人不同，但其核心的神经传导与再生机制，依旧遵循着基础的生物学原理。”
夜月萤的声音，像一个正在进行学术报告的研究员，冷静，而又充满了逻辑的力量。
“大部分鬼的再生，依赖于细胞的超高速分裂。而这个过程，需要神经信号的精确传导和大量的生物能量。”
“我所构想的毒素，并非以‘致死’为第一目的。”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了图纸上一个位于颈椎附近的神经节点。
“而是通过精准的刺击，将特制的‘神经阻断剂’注入这些关键节点。”
“不需要杀死它，只需要让它的神经信号产生哪怕零点五秒的延迟，或者让它的伤口附近发生小范围的‘蛋白质变性’和‘细胞凋亡’……”
“就足以，从根本上抑制它那恐怖的再生能力。”
“蛋白质变性”……
“细胞凋亡”……
这些闻所未闻、却又仿佛直指问题核心的词汇，像一把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蝴蝶忍的心上。
她那颗属于天才的大脑，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混乱。
夜月萤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着自己的降维打击。
“我的目标，就是将这套理论，进行‘标准化’与‘流程化’。”
“我会编写教材，绘制图谱，标明针对不同类型鬼种的、最有效的神经攻击位点。”
“我会研发出数种不同效用的毒素，并将其装入标准化的药剂管中。”
“让每一个像我一样，力量不足、无法斩下鬼头的队员，都能够通过学习，掌握这门技术。”
“让他们，不再是战场上只能等待救援的累赘。”
“而是能够真正为您、为其他的柱，提供有效战术支援的……”
“尖兵。”
夜月-萤抬起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理性的、冰冷的光芒。
“忍大人，我来蝶屋，不是为了成为一名剑士。”
“而是为了成为您的‘武器’，与您的‘盾牌’。”
“我的知识，就是我的刀刃。”
她缓缓地、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榻榻米。
那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但那一番话，却像一场掀起滔天巨浪的风暴，彻底颠覆了蝴蝶忍固守多年的世界。
“我希望能用这把刀……”
“为您，斩断前路的一切障碍。”
……
药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蝴蝶忍依旧保持着蹲身的姿态，一动不动。
但她那张总是挂着完美微笑的脸，第一次，那抹无懈可击的笑容……
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怀疑、以及一种被精准击中了内心最深处渴望的、无比复杂的剧烈动摇。
这个女孩……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最隐秘、最痛苦的那个伤口。
——对力量不足的弥补。
——对姐姐那份“与鬼和平共处”的、天真遗愿的继承与背叛。
——以及，那份独自背负着一切的、不为人知的沉重。
这个女孩，她全都看穿了。
并且，她用一种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为这一切，提供了一个……
一个充满了逻辑与希望的、疯狂的解决方案。
不知过了多久。
蝴蝶忍终于缓缓地直起身。
她重新露出了微笑。
但这一次的微笑，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笑容里，少了几分疏离的温柔，多了几分……
几分属于强者的、饶有兴味的、仿佛找到了世间最有趣玩具般的审视。
“说得很好听。”
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但是……”
“纸上谈兵，谁都会。”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少女，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里，闪烁着危险而又迷人的光。
“我要看到你的‘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