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她进了楼，我通过楼道的脚步声，她上一楼，我就隔着一层楼梯上。
知道位置后我下了楼，监视着出口，我猜她会下来买药。果然、她还真是有力气下楼，破旧民房的门洞——她又出来了，去诊所开了药，又摇摇晃晃地回家。
我在楼下等了好一阵，没有动静，于是上楼，
把耳朵紧贴在门上，窥听着房门里的声音。
开始没有任何动静，后来出现了粗重地呼吸声与撕心裂肺地咳嗽。
我实在是忍不住敲起门来。
可没有任何回应，我是又急又气，差点拨了开锁电话。
但我回家了。
我觉得她还死不了，死了去球，就正合我的美好愿望，让她只停留在我的心中而永恒。
回家的路上，心思如骑的电车轮胎一般框框转。
——这件事已经影响了我的正常工作，本来这位少女只是与我无关的自然景观，而我只是欣赏——已经不是这样了，我深度地参与了进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我得好好想想自己，于是请了个假。
坐在阳光灿漫的摇摇椅上，吹着空调想着我近来的行为。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想什么，为何我的行为如此矛盾。
难以理清。
毫无效率。
我觉得我简直被撕裂了，自从我没有多想直接跳下了水，把少女捞上来后——
那白夜（天空）究竟说了什么呢？
不，
其实是我说了什么！
我说我要吃掉她，
但是我又不乐意了；
我表示我自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平时就是干着自己的工作，然后慢慢地往上爬。
对于我来说，工作是很重要的。工作，不仅代表了社会化，更代表了自己的地位，支配金钱的多少，决定自己可以自由地干什么。
至于感情反而是次要的，是可以不拥有情感的。
那我为什么要救少女，不、天闻呢？按照这样的逻辑，在第一次见面后，就没有然后了，我接着几年几年地熬资历。或只是满足自己，偷窥、摧毁、漠视——做个杀人凶手，还不会被任何人任何指责，因为我没有干任何违法的事情。
我干什么违法的事了？
公共场所逗留无罪；可以忽略价值的被薅走小花；甚至我还救了少女，而我是因为担心她发病而跟踪：无暴力、无侵入、无伤害。
欸，我的内心里不清楚么，显然是很明白的，只要是违反生命权的行为即使没有违反规则，也是要被道德谴责的——虽然只有我自己谴责自己。
我猜不是的。
设想一下，有个毫不相干的人掉了水，嗯，我也不知道要救不救。
就对我本人来说，这风险太大了。
或许应该考虑一个具体场景？比如说有急救筏板？或是救生圈？
那我至少能保证自己能活；我会救的，顺便还能在单位赚上一笔功绩。只要晋升指标一下来，同样的能力与关系，首先要考虑我。
那我救了少女，为何没首先想到要报报自己的光威正行为？
要么是风滔浪急，黑压压地乌云泼下水？且什么工具也没有？
那我是一定不会下去的——吗？
事实上没有下雨，但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就跳下湍急的水流了。
那么我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阳光洒在身上，但是身子被空调吹得很冷。
这些算计，这些考虑，不都是很可笑的吗？
我是不是只是在伪装着自己：落水少女相信自己的刻板行为能让自己更好地活着，我不也是相信自己的刻板思维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我究竟在想着什么呐。
……没有任何动作，旁边倒的茶也凉了，但我懒得动一下手。
哦，看来我的行动模板在这件事情上失灵了。
我无法用任何我原来的那一套话术来解释我的行为，完成合理化。
内心地冲突，让我面对少女的任何动作都是走一步、退一步。
如果我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美好的爱情，我不应该大胆地表示出我想要什么。也不用在这里撕扯了——
我想要的真是爱情吗？
不需要啊，爱情只是爱的最高形式，但是不代表了一切。
爱不是也有很多种么？陪伴、承诺、浪漫，这些不都是它的其中一面吗？
那如果我是这样想的，那为何有那么多性幻想？
我大可以表示我想要你，做对好朋友。
面对救命恩人，恐怕她是不会拒绝的。
什么叫做救命恩人？我觉得我可不是简单的因为“救命恩人”就会渴望建立关系。
再说了，我真的是救命恩人么，少女的绝望，可是有我的一份。
在骚扰她时，那将阴阳逆转凌晨四点，我是一个冷酷的观察者，当时就是个野兽，没有任何所谓的道德规则，只想着占有与支配。
那凌晨四点，我喝了酒遇到少女后，我才明白将明不明的天会把人的原始欲望放大到极点，没了任何束缚。
对那少女，我是怎样的态度呢？
现在已想不出来了。
……想不下去了，我把茶倒掉，又倒了一杯，盖着小被子慢慢吃茶。吃完久违地做起自重训练——在我入职后，已经很久没有高强度锻炼了。
做完没劲了，脑袋放空……
也不知多久，我又回到椅子上，想起今天的发生的事情，一想，一种久违的恐惧涌了上来，我没有办法掌控自己了，就是因为如此而恐惧。
在放松后，那些思考的问题，对于我的存在，似乎有了答案……
是不是我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份无条件的爱，而那少女是我欲望的投射，是在镜子中倒映的另一个我——我的渴望在长久地压抑中，混沌又变态，此时被少女勾动出来，又被我应付工作和生活的冷酷评估，变的更加扭曲……
我不是得不到，而是这真诚的热望走了我的理性思维，竟然让我自己证明自己是没有这种真诚的，于是留下渴望，把真诚扔下。
我的、想法——对吗？
现在、我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往回走，假装我的醉酒把自己不可言说的情感表现只是一种无所谓的、与我无关的、只是偶然发生的机械错误。
另一条是推翻我之前行为合法性的依据，重新建立一套新的心理模式，尽管我还不知道我要建立的是什么新的结构……
我做的是错的么。
真的吗？
我想的对吗？
看来，我需要追本溯源，看看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起身打开行李箱，找到很久未写的日记本，放到椅子上，烧壶水，泡点茶。
我慢慢回忆着，看着那些文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