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才是终极良药。”
天闻离开镜子时缓缓自语;走到客厅想要看看书。
但是那种思维的敏锐消失了,天闻拼命集中精力想要看懂那些词语所组合的句子,句子再组合成段落,段落合成主题……
但是这些词语变的难以捉摸,前面看懂了一个词,后脚就忘了,自己的眼睛盯着段落,想要扫射出什么意义,很可惜没有。
自己又愚钝起来了。
天闻捂了一下脸,然后把书摔到不知哪里——
干脆靠着沙发发呆,忘掉现在的糟糕自我,等着上天再给自己一次智性的觉醒。
这下天闻小姐真的忘了,忘了知识,忘了情感,忘了昨日的不愉快。
她不想回忆,更不想改正自己。
一直到了下午,天闻才缓过劲来,熬了一点粥,站在锅边看着粥咕嘟咕嘟冒泡,直到溢出……
天闻只是看着,这些泡沫把一些粮食顶在上面,小米坐着泡沫做的热气球升空,然后逃离沸腾的锅,然后带着水从黢黑的锅边滑下,在热盘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它们都离开了……
终于天闻反应过来,把火关小。
把锅放进水池中凉凉。
温温服下。
这就是天闻的日常吃饭,大多数时候,她没有力气做饭,她只想安静的待着……谁也不要打扰。
谁!该死,又来打扰了。天闻喝着彻底凉了的粥,门被敲响了。
天闻手颤了一下,没有端住碗——碎了,小米与陶瓷碎片组合成了放射状的图画,把裤子粘的黏糊糊。
天闻没有理会急促的敲门声,出神的观察起了自己的抽象派作品——这不就是狗叼艺术家的装置艺术么,谁都可以,只有形式,没有意义的意义……
总算佝偻着腰开了门。
昙音看着天闻露出的脸,此时明白了昙音所说的行尸走肉是什么意思了,眼睛真的跟死鱼一样,没有任何光彩。
昙音刚想打招呼,但是天闻给自己塞了一把钥匙:
“求求你不要再找我了,这是门钥匙,你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想怎么进就进,不要找我做什么事。出于感激与您的热情,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打搅我。不要说话,不要做饭。另外——昙音不是想摆弄我么,随便,不要让我说话就行。”
她的话是挤出来的,直接在胸腔里发音,显得空洞,说完她就微微喘气,用嘴呼吸。
我看着她僵僵地回到沙发上,显出忍耐的神色。
当我走进,看到天闻直接踩在了被摔碎的粥上面,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又艰难起身,找了一卷纸,没拿住,纸卷在地上滚出长长的白色尾巴,她只好随便在地上撕断了一节,把纸卷扔到沙发上。
她使劲擦着,根本不在乎是否越擦越脏,地上的碎片扎在手上流出血液,却浑然不觉。
我尴尬的站在这里,被她的话弄的一动不动,手心攥着的钥匙被汗水㓎湿。
拖把!我去卫生间找到拖把,湿湿水,有拿起扫帚,帮了起来。
天闻对我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她只是反复地擦着那一小块地。我把茶几搬开,先把碎片清理……
干净了,可天闻还是拿着湿纸擦着,她脚下那块地方没法清理——我没胆量让她不要这样徒劳无功。
我就看着她擦了十几分钟的地,终于她没劲了,起身把纸扔进垃圾桶——期间没有看我。
于是我得以进行我的工作。
她的鞋上都是粥,我尝试交流:
“把鞋脱了,我去洗洗。”
这用了我平生最温柔的语气。
但没用——我懂了天闻话语的意思: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干扰天闻的精神世界。
我把她的裤腿慢慢擦拭,又把鞋脱下——为什么在屋里还要穿运动鞋,古怪。
我在洗漱台刷着鞋,看向了镜子,我被自己的神情震惊了:
我从来没有露出的怜惜模样,那是真切的,不是被一部短篇,一部番剧所激起的欲望——那时我会流泪,但只是感动,或者痛惜。
共情着脆弱,感受痛苦,真实之苦……我参与其中,不是一个旁观者,仿佛可以操弄一切——包括自己的情感。
——我给她穿上鞋子,她的脚趾蜷缩着,有些抗拒身体接触。
我竭力不去想我的涩情想法,用专业级的态度服务天闻。
随后,我与天闻并坐,靠的近近的,而她的身体弯的更紧了,因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好离远一点。
如此无话。
我很想处理天闻的手伤,她的手留下细小的伤口,有些还在轻微地渗着血。
不能不管。
我找起了药品,果真有,竟然还是个医疗箱,里面常见的药物都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杂乱药板,我拿起看了看,不懂,只有药品名,没有盒子说明书。我暗自记下来。
我拉了一串创可贴,拿了一点碘伏……
天闻真安生,我处理时偷看了一眼她的眼,还是那样子,不过有些缓和?
我不敢细看,认真处理起来。
“不用贴这么多,小伤口。”
哦哦,说话了!天闻人偶说话了!
我竟然有一种养电子纸片人的感觉。
但是不敢笑,假装我是专业人员。
事实证明我的决策是对的,在处理完后,她轻轻甩了我的手。
傲娇!
真不笑,我知道天闻非常痛苦,我不能消费。
——坐在沙发上。
确实,当天闻不说话时,我可以随便揣测,把任意标签安在她身上,以供我精神享乐……
她这般模样不就显示了我的真实。
这是不对的,但是我无法停止……
想一想,昙音!为什么自己只对天闻会这样幻想。总是忍不住幻想。
难道是因为:
“现代人以贬低自由来取乐。”
而天闻越是脆弱,对我不设防,显得无助——她的痛苦显露无疑,然而我没有理解,或者说,我理解了,但是没有彻身体悟,只能依着惯常的态度面对。
镜子——
想到镜子,那怜惜,我就没有了兴味。
但是无聊啊,没有这些性癖的投射与意淫,那我接近天闻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问问天闻,她比我更懂。
我的毕业证算是只是拿个证,用来工作的门槛……
天闻可爱天真,简直就是我的完美对象,她不会拒绝我,就是因为我的拯救。
拯救?
我到底在哪方面拯救了?
我拿了好处,但是实际上什么也没做——也不能这样说,我侵犯了她。
天闻前两天精神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是又被我打回原样,走了两步,退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