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长(小组长)告诉昙音:
“小姑娘干的不错……”
我被借调了,要下乡工作几周,幸好离得不是太远,可以晚上回来。
没有被赏识的喜悦,因为很担心天闻,总觉得天闻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还与我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我已经买了礼物,这可是我经过慎重思考后买的,我认为非常适合天闻。
结果晚上开门——看见天闻衣衫不整,衣服裤子蹭的都是灰,只是坐在那里,对周围浑然不觉。
我走进,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我说什么话,她连那常常露出的忍耐神色都没有。
我看了看厨房,还是昨天的小米粥,一点都没动。
我很着急,但是着急没用,天闻的灵魂早就不知道飘到那里去了,她现在坐在那里,只是一具肉体。
先填饱天闻的肚子吧。
——我把买的无糖粥一点点给天闻喂下,她没有抗拒,唇齿开合,听话的吃掉了。
吃到一半,她手微微摆了一下,嘴紧紧闭着,那勺粥戗(液体洒落)在身上。
有点难过,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好吧,昨天也不好。
就是因为我刺激了她——在几天前,她那副礼貌与纯真被我毁了——
那才是天闻本来的样子吧。
好对不起天隅。
我擦了擦天闻的嘴,又去卧室找了个新衬衫,给天闻换上。
为啥没有穿胸罩?
不过这次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了,看到她这副样子,凄惨……
昨晚与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让天闻变成这副样子。
想一想变量,好像只有我——
为什么?
不管是最初天闻看小花时的狂热;与天隅天闻散步的天真模样,对我吐露真情的坦诚,还是昨天对我说“随便摆弄”的天闻,至少都能够做出反应,还有灵魂。
但是现在成了这样。
是我干的吧。
难道对于天闻来说,我是一个不得不忍耐的事物吗?
假如真是这样,我会让天闻幸福的,再也不出现。
但是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等到天闻恢复吧,正好这几周也不好回来,让二人冷却一下。
我想完,开始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顺便给医疗箱的药板挨个拍照。
几小时过去了,天黑了。
我想留下看着天闻,但是,天闻可能不欢迎我,万一加重病情怎么办?
我要搞懂天闻吃的什么,同时监督。
我怀疑她就没吃,这种情况很常见:没病的觉得自己有病,有病的反而否认。
我靠近天闻:
“那么我走了。这两周我可能不会每天来,天闻要好好吃饭。”
我把礼盒放到天闻正前方的茶几上,离开。
——天闻处于一种疏离状态。
当上午的发作持续了好久,天闻总算扛了过去,正想称颂,却冷漠了。
没有意义。
没有情绪。
没有思考。
天闻就这样旁观着昙音的努力。
想说话,
不想说话。
无所谓。
天闻似乎能够脱离自身,从沙发后面、墙壁、天花板上看着自己与昙音。
奇特。
有个人使劲徒劳,有个人在推石头,有个人自我惩罚。
有个人常世活着,有个人登上山巅,有个人自我夸耀。
有个人勘破虚无……
有好多人。
被喂粥了。
哦。
她在活动,手脚并用,擦着玻璃。
她走了。
礼物。
手竟然没抖,虽然动作慢似蜗牛,拿起拆卸。
当天闻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端详着那被拆开的礼盒不知几时。
失时永恒——
凝滞。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天闻的记忆一片空白,虽然能够想起昙音来过。
但是做了什么?
昙音的动作轨迹重叠在一起,模糊的分不清。
或者昙音的一切动作都可以清晰的回放,但是天闻在其中消失了。
没有坐在沙发上。
自己被擦掉了。
礼物——表——7点49分——天闻在这几月头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看看外面天黑,看来表已经调好了。
那表嗒嗒走着,指针马上就转过了五分钟。
再看,8点23分19秒。
20秒、21秒、22秒、23秒……
时间感获得了——马上恐惧起来。
恐惧时间就这样走着,与外界的标准时间同步。
一切、一切都在变化,他们就这样依靠着时间流畅地享受,或苦恼。
你们就不感到自己在死亡、在老去的路上一路狂奔吗?
对此浑然不觉,觉得时间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它物会老,自己不损?
而天闻自己却什么也没干,只能这样让太阳升起,白天消失,夜晚来了,月亮登场……
天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世界就这样变化,积累着,突然性质反转。
无能的天闻,从过去的——出生、童年、上学、工作的天闻站在时间之河中不断磨损,而自己完全与她无关。
因为自己不敢见人,不能工作,不能交友,整天浑浑噩噩。
自己想要找回那个原来的自我,却不再……
钟表咔咔走着,声音越来越大。
嗡嗡嗡……
难以忍受。
自己已经竭力避免察觉到了,为什么!
把表翻过去。
后盖是透明的,陀飞轮在摇晃。
表、你怎么还在走,你就不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吗?
你再走,我在走。
天闻用手捂住它,视而不见。
好美——
天闻这时强迫思维消失了,好漂亮的表带。
抛光的黑色金属表链一节节的稳固着,扣带在天闻眼中闪着光彩——虽然无光——灯坏了,天黑了。
好久没有姐姐之外的人送过天闻礼物了。
天闻把表扣到手腕上,缓缓抚着表盘。
右手一点一点戴上,锁住。
“叮——”
清脆的声音,表链在震颤。
表盘整体是黑色的,点缀着金。
闪耀的指针在星星制作的数字之间摇荡。
时间并非总是稳固,它看似准切的转——但是在天闻眼中,像是在各种融合的朦胧光彩组成的柔波间穿梭跳跃,总能抚慰天闻的——不是机械时间的爱之光。
天闻把表冠拉出,把时间刻意打乱:
“顺眼多了。”
记到沙发靠背上,天闻抬起左手,看着表。
久久不忘,时间、昙音也是这样想的吧:
“我要找回时间,失落之物——”
天闻的话轻轻地,拍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