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音看着高温下微微扭曲的柏油路,远处路变成了镜面,倒映出蓝空。
极好的天。
侧头望窗:软绵绵的云,就在天上懒懒的,它们互相重叠,在交错的地方——被阳光照射出微妙的白色渐变。
不想听无聊的话与动作,但还是映入眼帘,同事们兴奋的在出城后的空阔道路上,打开窗户拍着照片。老人则感叹这几年的污染减少,以前怎……
以往也会拍拍照片,反正是随手的事。
但是现在不想,看着闭合窗户,自己的脸与天空重合在一起。
周围的嘈杂消失了——
明明是澄澈的天,但是我却把那蓝看成忧郁,这是有道理的,在神经科学上有支持。
我是忧郁。
我从不在工作中表露这样的情感。
此时抑制不住——
我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产生了微妙的距离,我听不进,我看不清。
我没有听,我没有看。
这种隔膜从未如此明显,以前我只觉得这是我的错觉,或者只是一个小小的特性。
但是现在开始放大……扩张,把屏障安置进整个世界……
天闻……
想到这个词,这个符号,我的情感竟然如此剧烈,但是我不能表露在这个场合。
我只能看着自己的面无表情,只有眼睛似乎说着:
“你变了,变的多愁善感,变的善于感受。”
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天闻……
欢喜、悲伤、忧郁、难过、怜悯、愤怒搅成一团。
最后退潮,是我强行抑制的。
留下白的吓人的无际白沙。
我捡起一把,它们在手中稳稳的是个小沙堆。
用力一合,它们反而从指缝间溜走。
溜走……
滑下……
细沙在碧空之境中以慢镜头的速度下落……
闪耀着光。
反射着光。
融入沙滩,消失不见。
不能找到……
不能……
不能!
突然回到现实,还是那个正常的世界。
——我真不应该把这些情绪代入工作中的——窗子中我的面孔如此冷酷,眼睛摄人心神。
唉,天闻你真的,彻底的把我的心搅乱了,而不是欲望的翻滚。
你就像一个黑洞,一切、尤其是我,都不能逃脱。
“爱你。”这句话是什么重量?
“我爱你。”这是什么力度?
我不由轻声呼唤:
“爱、我爱你。”
悄悄地,传给你。
——天闻睡醒了,巨大的空虚充斥心间。
好痛苦。
为什么这么清醒,就如此平白无故就看见这个袒露的世界。
袒露……
袒露的自我,一个毫无目的,毫无原因的游荡。
穿梭,在痛苦的丛林间艰难前行,毫无防备。
天闻痛的在床上翻滚。
突然一个闪光吸引了天闻,那时窗帘没挡住的阳光把表盘的金色闪耀。
时间……
茫然的时间……
天闻确实是茫然的。
在折磨中,天闻反而有种惊人的观察力,她全神贯注,看着被打乱的时间。
内心稍轻。
它是昙音给我的,是我赋予的混乱时间之匙。
天闻就盯着,紧紧跟着那秒表——慢慢地,痛苦减轻了。
撕裂痛还存在,但是天闻能够主动忽视了。
这个表给了天闻小姐安定感,她想要从这块表出发,寻找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
——天闻小姐一直以来都在寻找,当天闻还是个幼童时,她常常出神,惊奇于这个世界的微妙之处。
但是雷声滚滚,闪电打下,天闻小姐、不,小女孩被吓了一跳。
简直是莫名奇妙,天闻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争吵。
她只能用无力的话语与小小身体带来的陪伴安慰这些亲近的人。
但是太幼稚了。
天闻小姐当时、甚至现在也不能描述是何种感觉,她只能无效的重复可笑的动作。
后来大概知道,这是一种绝望,是怎样都无法拯救的真实。
所以天闻一直在寻找,因为她是一个早熟的人,一个清醒的人,一个缺了童真的人。
她不是天生聪慧,也不是后天培养。
她被强行体悟了,这个世界是荒谬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这样生活?
这个问题在年少时那么模糊,自己也没有条件寻找。
只想着自己要变强,变的没有人可以阻挡自己。
但是失败始终萦绕,没有依靠的人终会陷入到狂乱。
失败是自我定义的。
真可笑。
天闻小姐的失败人生就此拉开序幕。
在经过难堪的年少教育——天闻社交困难,从没有朋友。
期间受了很多挫折。
终于离开了家,高等教育……
但是这些努力是错误的方向,这不是天闻要找的东西。
寻找、寻找!
天闻完全沉入内心世界,在大海中捧水。
自己越来越模糊。
天闻抛弃了朋友,那些人也不能忍受天闻的奇特与直言不讳。
天闻那时最爱的就是在逻辑与智力上击败别人。
交流会、辩论、探讨……
总之,没人能胜过。
令人生厌。
有人问:“你觉得老师好不好?”
天闻则会:“好是什么定义?”
闲聊成了哲学现场。
算是毕业了。
工作……
隔膜感越来越重,自己像是在另一个领域。
有时在闲聊,听不懂别人说什么话。
工作很紧张,昼夜颠倒。
还没有一分钱,不过——送了张饭卡,可以免费吃饭。
但是天闻小姐高度投入,她对待工作向来严谨,容不得失误。
她确实做到了。
一个医生的优秀特质:韵不高而旨远。
但是好奇怪。
我不是在寻找什么吗?
那种感觉那么迫切,使劲敲着门。
它鼓动着,翻滚着,沸腾着。
正好一次各方都有失误的医疗事故出现了,但都是天闻小姐的错。
明明最严苛的审判员,也不能找出过错。
可没有这样的法官。
一个底边是没法反抗的,只好拿钱走人。
不过没关系,天闻小姐终于可以寻找了。
自己离开了那个学习工作——生活了六年的大城市。
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回到故乡。
故乡还是那么令人亲切,但是它在催促着天闻小姐:
“快去寻找吧!”
天闻小姐发了誓:
“我要去寻找!”
可能是真实,可能是浪漫,可能是毁灭……
总之,天闻要找到。
她着了魔。
姐姐完全不理解,但是没关系。
骑着自行车环游,登上高原。
多么美!
高山云雾,峡关险道,大车轰隆隆驶过。
有时一天见不到几个人,一起的队员隔着好几公里。
但是那种震撼不能打动天闻的心灵。
她难以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