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薇儿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体内暴涨的魔力在血管四处肆虐,她能感受到每一次心跳都重如擂鼓,震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某种阴寒的流体似乎也正沿着脊椎攀升,所过之处若针刺般疼痛。
许是这侵吞生命的方法,本就不为天理所容吧,海薇儿咬着牙胡思乱想。
但她一时也再顾不上这些,只闷头强行调动着体内狂暴的能量。
艾薇莉塔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糟,圣剑的光芒初显黯淡,她本人也险象环生。如果不尽快行动,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
海薇儿低声说着,朝死灵骑士的方向迈出一步。
她能感觉到鲜活的生命力正从自己胸前流逝,转化为冰冷、汹涌的魔力。
“殿下,快躲开!”
一道靛蓝色的符文在海薇儿掌心浮现。
死气笼罩着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施为禁术已然耗费她的全部心力,以至于未有余地再为艾薇莉塔施加防护。
所幸,对方下意识听从了她。
下一刻,空气中骤然响起奇异的啸音,无数道细密的空间裂缝在海薇儿周身蔓延。
她强忍着被撕裂的剧痛,继续吟咏禁忌的咒文。
“...虚无之渊,吞噬万物!”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座大厅都被一层浓郁的黑雾笼罩。
死灵骑士与艾薇莉塔的动作同时一顿。
前者是因为感受到了能威胁自身根源的可怕力量。
而后者则是愣怔地望着眼前景象,她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出海薇儿身上缭绕的森森死气。
看上去比那个该死的死灵骑士还要可怖得多。
“老师,您在干什么!”
然而海薇儿却并未回应,她正全身心浸入施法,那双水色眼眸在瘴气中泛着幽幽磷光,仿若自冥界攀援而上的恶魔。
“轰隆!”
还不待艾薇莉塔朝她奔去,一个巨大的深紫漩涡凭空显现,如同一张巨口向死灵骑士席卷而去。
几分钟前还耀武扬威的庞然大物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就被吸入漩涡中心。
它的铠甲开始龟裂,身躯逐渐崩解,直到最后一声哀嚎与碎片被漩涡一同吞噬殆尽。
死寂持续了几秒。
艾薇莉塔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大厅中央,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痕迹犹在,但罪魁祸首已经消失不见。
茫然回望,发现海薇儿正虚弱地依靠着一根石柱。
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俏脸苍白如纸,本来精心准备的礼服此刻也与其主人无异,伤痕累累,堪堪蔽体。
方才的法术施到一半,海薇儿才发现自己的体质业已失控,毫不讲理地吸走了她一小部分生命力。
还好她反应快,将封印术式的前缀改一改换成了深渊禁术,这才避免了被过剩魔力撑爆的风险。
只是对于中等死灵生物来说,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就是了。
“咳咳...”海薇儿艰难地咳出一口鲜血,体内尚且存着些许死气游荡,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艾薇莉塔迟疑上前几步,面色稍显复杂,“老师...”
“没事的...”见王女殿下似乎并无大碍,海薇儿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危机已经解除,您受惊了,殿下。”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好笑:一位带兵杀穿洛兹的将领,哪里又会因为这点小事受惊。
忖着,她忽而无法自控地双腿一软,直直向前栽倒。
艾薇莉塔见此顾不上言他,手疾眼快地揽住她纤腰,任其倒在自己怀里。
“海薇儿!”她终于低声吼出一句话,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慌乱,“为什么用那种法术!”
海薇儿虚弱地眨了眨眼,看着王女殿下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心里却没来由地,有点儿小得意。
以往,她在病榻上曾无数次幻想过将死之时,将是何等光景,自己又将作何感触。
原来在这一刻,她最先注意到的不会是自己有多狼狈有多悲惨,而是会想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看他们的眼睛,观察他们的微表情,猜测他们是否会在意自己。
海薇儿看见了,艾薇莉塔漂亮的赤瞳里有愤怒,有焦虑,有心疼...
当然,还有藏得最深的...恐惧。
她是在害怕自己会就此死去吗?海薇儿有些不自量力地想着。
...应该是吧?
她实在太想遇见有这样一个人了。
会因为自己开心、生气、伤心。
...会害怕自己的离去。
“殿下...”海薇儿又笑了,她笑着哑声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虽说她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一脸死相,但的确是没什么大碍的,稍微修养一阵就好。
她做事向来有分寸,救下艾薇莉塔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更好地活命,要因此殉身了,岂不是本末倒置?
至于表现得虚弱一点。
一方面是因为身上着实很疼,另一方面...
当然是为了尽可能地多刷一点好感度啦!
阅书无数的海薇儿,自是明白这种舍命相救的桥段,对于当事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纵使老套狗血,但顶不住它就是好用呀!
嘿嘿,现在表现得越惨,之后的日子就有多好过!
海薇儿眯起眼,保持着可怜兮兮的西子模样,望着焦躁不安的王女殿下,在心里偷笑。
什么嘛,我这乖徒弟果然还是有在关心我的嘛。
死傲娇。
笑着笑着,思绪有些混沌。
“...为什么?”恍惚间,她听见艾薇莉塔低沉的嗓音。
声音里的情绪很复杂,她听不真切,于是眼前的景象也跟着模糊起来。
梦里,海薇儿感觉自己扑上了一个冰冰凉的...沙发里?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明明身上传来的温度很低很难受,却扛不住她整个人都陷进那片柔软。
很软很软,比医院的床铺舒适多了,教她异常地安心,乃至渐渐生出几分温暖。
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不太能辨别出来是谁,只觉得温柔得不可思议。
但再后来就不太美好了,边上好像有人吵了起来,打雷似的。
海薇儿两辈子安静惯了,很受不住这种大声说话的人,这类人粗鲁得紧,好像谁声音大谁就有理一样。
她不由想起自己两个便宜爸妈离异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大声地把抚养权丢过来丢过去。
当时她也像现在这般装着睡,悄悄竖起耳朵在听。
嗯...他们在吵什么...
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