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莉塔轻轻叹了口气。
“我提起这事，不是为了质疑您，老师。”
“相反，正是因为我相信您，才会困扰至此。”
“如果外界对您的指控持续发酵，最后仅凭我一人，可能无法保住您。我毕竟尚未位及大公，做不到无所不能。”
海薇儿沉默，艾薇莉塔所说道理她当然明白，大陆对魔女的仇恨根深蒂固跨越千年，也只有某些头脑不正常的疯子敢豢养魔女崽子。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感到有些委屈，这劳什子魔女体质也不是她想不要就不要的，更何况自己是为了搭救王女殿下诶，这些人就一点好坏不分吗，又蠢又坏的二极管。
海薇儿纠结半天终是无果，只好认命般垂下眼帘。
实在不行...也只能跑路了。
虽然还没找到什么立身之本。
但凭借自己一身实力，逃出去过后，总能混口饭吃吧？
唔...就是养成计划才刚起了个苗头就要被腰斩，心尖上悬而不下的是满腔遗憾，杏眸里流转遍布的是滚滚泪花。
想不到才仅仅三天，自力更生的日子就来得这么快，甚至还没真正抱上过王女殿下的大腿就被宣判出局，她当初偷偷溜去网吧初见白魂都没被速通得这么快过。
唉！徒留一声嗟叹。
“殿下...”海薇儿抽抽嗒嗒地，已全然顾不上维持人设了，“很惭愧，辜负了您的信任。”
她放开被子，试着下床，“我会自己离开的...不麻烦您...”
可出乎意料地，她才刚走出一步，就感觉胳膊被牢牢抓住，力道大得令人有些生疼。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薇莉塔放缓语气，嗓音中满是无可奈何，“我是想说，我已经找到了办法，但需要您的配合。”
“殿下...？”海薇儿茫然抬眸望向她。
艾薇莉塔松开钳制，转而轻轻握住她手腕，“公国会召开一场公开审判。”
海薇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
审判？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您听我说完。”艾薇莉塔难得表现出耐心温和的一面，“在审判中，我会公开宣布您在晚宴上的所有举动。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您是如何罔顾性命对付那个该死的死灵，没人能否定。”
“然后...”她的声音逐渐放轻，同时抽出一张羊皮卷轴，“可能需要委屈您一段时间...”
海薇儿定睛看去，初识似是契约，再看已登时僵住，仿若数九寒天里被浇了一桶湘江水。
“抱歉，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艾薇莉塔说罢便移开目光，像是不敢与海薇儿对视。
“殿下...”海薇儿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要一位魔法使签下这份契约，不亚于敲骨吸髓。”
“如果留下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般，我宁肯当场被绑上火刑架！”
“老师！”艾薇莉塔同样是颤抖着出声，“这...这只是表面契约，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我发誓！”
她这番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海薇儿抿着唇，她从未见过艾薇莉塔情绪如此失控的模样。
感性告诉她，她兴许可以相信面前满眼恳切的王女殿下，可理智又像一把明晃晃的猎刀横亘在脖颈前三公分处。
无疑，只要她答应了这般条件前行，便与俎上鱼肉无异，下场唯有任人宰割。
是啊，着实可笑。
魔力回路乃魔法使生存施业之根本，莫说割让九成，哪怕仅仅摘除一成，都可能导致魔力逆流，当场瘫痪。
夺走魔力回路，这对一个魔法使而言不仅仅是莫大的侮辱，更意味着他们会彻底失去自保能力，沦为比平民更低贱的存在。
“殿下，”海薇儿尽量维持着冷静，“您不曾修习法术，自然不知晓回路的重要性...”
尽管她心中满是愤懑，但艾薇莉塔一片好心，她也并非不能理解。
“我能够理解您的好意，但这个条件...恕我不能接受。”
“您必须接受。”艾薇莉塔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海薇儿的话，语气陡然变得严厉。
她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海薇儿，“相信我，老师。如果不这么做，明早您就会被钉在火刑架上。”
“您...这是在威胁我？”海薇儿难以置信地望着艾薇莉塔。
她忽觉眼前人是这般陌生，甚至开始猜测对方是不是早就在盘算这一切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艾薇莉塔看到海薇儿的抵触，语气又软了下来。
她走近几步，却又克制地保持着距离：“我说过的...我只是不想失去您...”
听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海薇儿讶异抬头，发现艾薇莉塔的眼眶微微泛红，明显正极力忍耐着什么情绪。
“老师，您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位导师而已...” 艾薇莉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承认这份契约的条件确实苛刻，但我向您保证，这只是一份形式上的东西。”
“待到风波平息，您就可以取回所有。”
她的目光炽热，向来冷若冰霜的面上盈满了颇为不搭的执着与恳切。
“您救过我的性命，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您走向死路？”
“这份契约确实会让您暂时受点儿委屈，但它能换来您在公国内的绝对安全。我...我会尽量补偿您的。”
“我...” 海薇儿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半个字都难吐出来。
艾薇莉塔恳切的模样，不似装出来的，她好像当真有在关心自己的生死。
“若您愿意信任我这一次，”艾薇莉塔轻声补充道，“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的承诺不是空话。”
这番话语气如此坚定，不禁教海薇儿产生一种错觉：
兴许全权交给艾薇莉塔也不错，倘若她果真这般关心自己，就是当回个废人又何妨呢？
但随即，另一个念头又浮上心间：艾薇莉塔究竟是在保护自己，还是想藉此控制自己？
...这着实是个不能细想的问题。
海薇儿低头，看着那份契约。
上面的文字如同毒蛇蜿蜒盘踞，它们张牙舞爪，像是要彻底吞噬她的自由。
她茫然地盯着毒蛇如爬宠般扭来扭去，“如果...如果我拒绝呢？”
艾薇莉塔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那就别怪我用其他方法了。”
海薇儿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真傻啊，居然妄想将自己的一切完全交托给他人。
“请给我一点儿时间考虑。”海薇儿压下心间莫名翻涌的苦涩，艰难道。
“您可以考虑到明天早晨。但记住，一旦太阳升起，您就必须做出决定。否则...”
话没有说完，但海薇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她略显失神地“嗯”了一声。
艾薇莉塔离开了房间，留下海薇儿一个人面对那份契约。
她握着羊皮纸，感受着那股冰冷，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