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伊始,选完小三门的我不得不离开自己班的教室,去别的班开始走班上课。
这是很烦心的一件事。因为我不喜欢离开自己的舒适圈去到陌生的地方,也很讨厌这种莫名其妙增加的运动量。
我是一个节能主义者——当然这是我犯中二自诩的事情。说难听点就是懒,也是被别人从小骂到大了。
“冉冉啊,天天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和外婆一起去楼下走走吧。”
“不要。”
“星冉,你能帮......”
“不能。”
“周末去逛逛吧,星冉!和我一起去试试衣服!”
“不去。”
“唉,就知道是这样。懒死你得了。”
反正,来自别人的邀约我都是能推就推。
内至自己的亲人,外到完全不认识的家伙。除了实在是没办法推掉的事情,别的我基本都会毫不留情地拒绝,然后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或是座位上安眠。
我宁可让自己变得锈迹斑斑,也好过身体遭受劳累的折磨。
一整天坐在位子上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能不动弹就不动弹,就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书睡觉,享受着时光流逝的颓废感。
当然,要是能带个枕头来的话会更好......
不过现在就算有枕头我也睡不着了。
安静午休的氛围已经不再,随着上课时间的接近,班级开始变得越来越嘈杂。外面站满了等候上课的同学,叽叽喳喳的讲话声比早上的小鸟还要聒噪。
真烦啊。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真想一人给他们一拳。
刚睡醒的困倦麻痹着我的大脑消极怠工,而那无休止的噪音,更是使我的大脑变成了一团被TNT炸过的浆糊。
混乱,又烦躁。
麻麻的手臂抱着思政课本,我凭着学生的那股规矩意志打赢了和瞌睡虫的斗争,强行迈着步子,跟着本能地往教室外面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来到思政课教室里,也不知道是如何坐到了这个事先都不知道的座位上。
总之我的身体似乎拥有着自己的思想,替我这个不合格的主人安排好了一切,只需要我的灵魂慢慢飘着归位就行。
可正当我感受到了屁股底下,那熟悉又陌生的坚硬感觉的时候。
我从这个割裂的世界里,蓦地对上了一双清泉般的眸子。
“你好呀,我叫时晨汐。”
“啊......”
似乎整个世界,都随着这道声音静下来了。
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那不知为何突然加速的心跳在扑通扑通作响。
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握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突如其来的寒颤和鸡皮疙瘩爬上后背却又立马消散。
一阵恍惚之间,我逐渐看清了那双眸子的主人。
她留着一头温婉秀气的长头发。白净的小脸圆鼓鼓的,带着稚气未脱的婴儿肥。五官看着很清秀,可爱的同时还带着副文艺的书卷气。
最突出的,是那双灵动又充满生机的小鹿眸子。湿漉漉水汪汪的,如清晨的露珠般清澈闪耀。比任何描摹都来得鲜活,比任何言语都要璀璨。
“呃...”
我似乎是忘却了如何呼吸,干涩感充满鼻腔和喉咙。身体也像是被阳光烤焦似的动弹不得,只能就这么盯着那张越看越养眼的小脸蛋。
“嗯?”宁静的唯美突然跃动了起来,倒影中的她歪了歪脑袋,睫毛像是蝶翼般挥动。
她好可爱,好好看...
胸膛突然掠过一团火焰,我的身体再次在大脑反应过来前抢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你,你好。”
“噗,你好~不过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同学,你都盯着我看了好久了。”
盯着...好久了?
耳边持续的嗡嗡耳鸣声被这甜甜的声音驱散,下一秒,我那僵化又骤然清醒的脑袋瓜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我在干嘛啊!?
搁那傻乎乎地盯着人看了半天,还被正主发现了。你好你好,你什么好啊??啊,好蠢好尴尬啊。
也顾不得那奇怪的快要蹦出胸膛的心跳了,我只想赶紧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掩埋掉我那好蠢好蠢的笨蛋行为。
但,但话又说回来了,她是在朝我打招呼吧?
不是怒气冲冲的“你看什么看?”,也不是皱着眉头不屑的冷哼,而是一声和她人看起来一样的甜甜的“你好”。
而且她还朝我笑了!天啊,她笑起来更可爱了......
“你好你好!”
想到这里,我莫名雀跃地抬起了脑袋。在短短一秒的时间迅速完成了从尴尬想死到小小激动的转变,朝这个和她人看上去一样和温柔可爱的女孩子打着招呼。
“我我我叫星冉!”只是这句身体和脑袋再次不统一的话刚说完,我立马就后悔了。
哎呀!我怎么又结巴了啊。呜,她会不会觉得我很蠢啊?
没有什么交友经验的我,第一次迈出这史诗级的一步,就十分倒霉的平地摔了。
我有些懊悔自己的笨蛋表现,以至于眼睛都有点酸溜溜的不舒服。只敢低着头悄咪咪地看她。
好在她似乎并不介意我的笨蛋行为。
她的眼睛听到我的名字后明显亮了亮,捂嘴一笑后,便再次充满笑意地眯了起来。
“星冉~好好听的名字啊。”虽然被夸很害羞,但这也是我对那两个家伙最满意的一点了,“和你的人一样可爱~像只小兔子呢。”
那朵饱满的樱花唇瓣正呼着热气,扑在我的脸上痒痒的,热热的。弯起的弧度比月牙还要可人。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脸上的滚烫,以及愈发跃动的心跳,还有那鼻间嗅到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她还凑近了些,传来的气息更加浓郁,脸上的笑意也更甚,“而且只是看一看就被我吓到了嘛,我长得也没有那么吓人吧~”
“诶?什么意思?”
听着那突然一转的嗔怪又带着点小委屈的声音,我愣了愣,不太理解意思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我有被吓到吗?唔,心跳得这么快,好像确实是被吓到了......
时晨汐没有回答,而是轻笑一声,内敛地捂了捂嘴。同时我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了一股拉扯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还有种...腾空感?
等等,我不是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吗...
“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半的屁股已经是悬在空中的状态了,想发力坐好但两只腿却软的不成样子使不上劲。
而全身上下唯一能感受到力气的地方是我的手臂——那里正被这个叫时晨汐的女孩子紧紧地抓着。
好吧,果然我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害怕”这种情绪时,就已经替我完成了逃跑。
...
哈哈。好丢人。
我彻底不敢看她了,借着她的力重新坐好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之后,就低头看着地板。
“谢谢你...你没有,没有长得吓人。”
其实本来是想再多说一句“你也很可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就是发不出声音。似乎比起言语的表述,我更希望用心来赞叹这个又温柔又可爱的女孩子。
才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噗~”
啊,怎么笑我!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毫不留情的轻笑,袭击着我的耳朵根都发红发烫。我不开心地悄悄抬起脑袋,却看见那双好看的眸子像是流转的四季般映照着我的失神。
脑袋再次空空,我连下意识的瞪眼这种基础招式都忘记了如何使用,只有结巴和脸红作为被动技能一直发动着。
“你真的好可爱啊,哈哈哈。”已经松开了我的时晨汐乐呵呵地笑着。能把人家逗笑也算是我的本事吧。
我努力朝她露出一抹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谢。”但其实我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波物理失忆法,“你也很可爱。”
我十分不擅长这种场景,社交的技能树我大概全点在逃跑上了,以至于匮乏的语言库只能支撑我一板一眼的尬聊,就像是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根本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啊!
“哈哈哈哈~”
也许是我太搞笑了吧,眼前的女孩彻底绷不住了,捂着嘴开始咯咯咯地笑着。
她笑得很有分寸和好看,像是小说动漫里那矜持温柔又清纯的女主角。笑声也轻轻的很好听,像是清脆的百灵鸟。
但作为被嘲笑的那个,果然还是无法和她一起开心啊。
我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蠢很丢人,但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开心啊,好过分呜......
时晨汐似乎是笑够了,也可能是内心的礼貌反应过来当着我的面笑有那么一点过分。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抱歉,只是觉得你太可爱了~”
而后,那双白皙的小手亲昵地试图抓住我的小手。
但在快要接近时,又突然改道去往了我的衣领处,替我扣上了夏季校服不知何时崩开的两颗纽扣,还稍稍整理了一下。
我也被胸口处突然的热意吓得一激灵。
她,她应该是怕又把我吓到吧?
虽然我还是被吓到了。
但她真的好温柔。
“哎呀,星冉同学,扣子记得扣扣好呀。虽然不至于走光,但还是要当心一点哦。”
明明几分钟前我们还是根本不相识的陌生人,此刻却莫名其妙的变得像是熟识的朋友一般亲密。还从来没有人离我这么近,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加剧的心跳,生人勿扰的我居然没有任何不适和反感。
好奇怪的感觉,所谓的社交...是这样的吗?
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真正朋友的我,第一次尝到这份蜜糖般的甘甜。
那如果真的能成为朋友呢?
时晨汐并不知道我的小心思,反倒是用行为加深了我的感触。她拉着椅子坐的离我更近了些,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擦着我脖颈处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汗水。
“你是哪个班的呀,星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她的动作很温柔,像是风吹过似的轻柔。我也在她再次靠过来的时候憋住了呼吸,十分克制地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但我真的忍不住了。
“对啦,我是一班的哦。”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着补充道。
“你,你是一班的!?”
我再次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惊地张大了嘴巴。
原因无他,我是二班的学生。
而两个班的教室就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而已,甚至连大三门的老师都是一模一样的。
可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上高中一年以来,我竟然没有注意到隔壁班还有个这么可爱又温柔,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我怔怔地看着同样惊讶的时晨汐。
突然觉得,走班上课好像也没那么不好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