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与露娜离开了维罗妮卡那间依旧回荡着兴奋与震惊的魔法实验室。
显然，这位魔族最顶级的魔导师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夜璃那独一无二的灵魂带来的冲击，并彻底重新规划未来的教学方向。
对于维罗妮卡而言，夜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颠覆性的奇迹，一个拥有无限实验价值的珍贵样本。
无数她曾经只能停留在理论推演和纸面上的，关于光暗融合的猜想与知识，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将其付诸实践的载体。
哈哈哈哈！
终于让我等到了！
……
夜璃与露娜没有直接回寝宫，而是先来到了赛琳娜女王的办公室。
夜璃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母亲知道。
她将自己在魔法实验室的经历，尤其是那惊天动地的纯白光芒和维罗妮卡关于“纯洁灵魂”与“光暗同体”的论断，原原本本地向赛琳娜讲述了一番。
赛琳娜女王安静地听着，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美丽的眉头微微蹙起，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但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诧或担忧。
毕竟，夜璃是魔神奥莉薇拉亲手打造的身躯，灌注了神祇的意志与力量，与传统意义上诞生的魔族有些根本性的差异，似乎也……说得通？
再说，自从夜璃苏醒以后，她所做出的每一件事、展现的每一种特质，又何尝符合过常理？
同情人类奴隶，拯救低等生物，帮助弱小的贵族，没有强迫任何人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
这哪一点像传统的魔族公主了？
想到这里，赛琳娜舒展了眉头，脸上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宝贝，记住，你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无需用任何世俗的常理来框定自己。魔法如此，其他事也是如此。做好你自己，遵循你内心的选择就好，妈妈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母亲的话语像一阵暖流，暂时驱散了夜璃心中的些许不安。
她点了点头，依偎在母亲怀里片刻，才和露娜一起告退。
回到属于自己的寝宫，夜璃甩掉小鞋子，将自己整个身体重重地丢进了窗边那张舒适的竹篮吊椅里的靠枕上，任由惯性带着自己轻轻摇晃。
竹篮吊椅在寂静的寝宫中发出吱嘎声。
今天发生的一切，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的脑袋有些过载。
未来自己的来访、梦魇兽大赛的挑战、诺尔的超时代工坊、还有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纯洁灵魂”测试……
一桩桩、一件件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尤其是“纯洁灵魂”这件事。
她之前遇到过魔神奥莉薇拉，从对方那玩世不恭、寻找乐子的态度来看，对方确实只是将她当做乐子塞进了这副没有灵魂的躯壳中。
但……“拥有纯洁灵魂的魔族”？
这听起来是多么巨大而讽刺的一个笑话！
在一个普遍信奉实力至上、甚至有些残忍阴暗的种族里，这真的是好事吗？
她蜷缩在吊椅里，小小的眉头紧紧锁着，脸上写满了忧虑和迷茫。
见夜璃这副忧心忡忡、仿佛被无形重担压垮的模样，静静站在一旁的露娜，银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心疼。
她觉得自己很失职，作为夜璃殿下最亲近的贴身女仆，她却无法为她分担忧愁，甚至连有效的安慰都显得如此苍白。
这种无力感让她感到窒息。
“夜璃殿下，”露娜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事到如今，或许正如您之前所说，走一步看一步，会比您独自在这里苦思冥想要好得多。”
她只能试着安慰夜璃。
“说得容易！”夜璃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她从吊椅里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这让我怎么不去想？！‘纯洁灵魂’！要是让其他魔族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当成异类？！”
前世那些被抛弃、被孤立、被指责的记忆，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在此刻疯狂地涌入脑海，与她此刻的不安和恐惧交织在一起。
父母的嫌弃与抛弃、福利院里其他孩子的欺凌与孤立、黑心工厂领导的肆意辱骂、深信不疑的女友的背叛、为了生存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那些她以为已经随着死亡而埋葬的痛苦和委屈，从未真正消失不见，只是被现在优渥的生活暂时掩盖了。
如今，她害怕再次成为“异类”，害怕再次被排斥，害怕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和归属感会因为这“纯洁灵魂”而崩塌。
无数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击着她脆弱的防线。
夜璃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她好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发泄出来。
但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以前的她，总是深夜里独自爬上出租屋破旧的楼顶，看着被污染遮蔽，灰暗无光的天空，将所有的苦楚和眼泪默默地吞咽回肚子里。
因为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
露娜见状，内心像是被针扎般疼痛。
她突然回想起今天早上，夜璃从那个奇怪的梦中醒来后，也是这般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
当时她就想晚上找夜璃谈谈心。
看来，不能再等了。
身为夜璃殿下独一无二的贴身女仆，她绝不能让她的殿下继续独自承受这些痛苦和压力。
她是夜璃殿下的女仆，也应该是殿下最信任的聆听者和依靠的港湾。
露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没有再多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只是向着夜璃伸出手，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坚定：“夜璃殿下，这里的空气有些闷了。不如……我们去空中花园散散心吧？那里的夕照很美，或许能让您的心情好一些。”
夜璃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露娜伸出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双盛满担忧却无比坚定的银色眼眸。
那眼神仿佛在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您身边。
她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自己微凉的小手，轻轻放在了露娜温暖的手心里。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