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与露娜并未返回寝宫,而是径直去往了维罗妮卡的魔法实验室。
站在那扇铭刻着繁复魔法符文、偶尔有流光掠过的厚重木门前,夜璃抬手敲了敲。
“谁啊?”
门内传来维罗妮卡略显慵懒,似乎正沉浸于某种研究中的声音。
“我,夜璃。”
“哦!是夜璃小家伙来了啊!”
门内的语调瞬间拔高,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热情。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大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维罗妮卡的身影。
她今日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深蓝色法师袍,袖口沾染了些许不明性质的魔法粉末,紫色的长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颊边,却更衬得她眼眸晶亮,充满了研究者特有的专注与兴奋。
“快进来,快进来!”
维罗妮卡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夜璃拉了进来,露娜则如同沉默的影子般紧随其后,并顺手带上了实验室的门。
实验室内依旧充满了各种奇异的装置、漂浮的水晶球和散发着各色光芒的药剂瓶,空气里弥漫着羊皮纸、旧墨水与各种魔法材料混合的独特气息。
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中央最大的实验台上,此刻正摊开着大量写满复杂公式和图示的稿纸,几张结构精密的魔法阵草图被压在镇纸下,旁边还摆放着几颗用于稳定精神力的纯净水晶。
“我还正想着等你恢复了,再去找你呢!”
维罗妮卡兴奋地搓着手,围着夜璃转了一圈,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瑰宝,“感觉怎么样?我听说昨天你和紫晶在赛场上可是大放异彩!那种程度的心灵同步,简直是对我理论最完美的实践验证!”
不至于吧!
夜璃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微微点头:“我感觉还好,就是身体还有些酸痛。维罗妮卡姐姐,你之前提交给母亲的研究报告……”
“对!没错!”
维罗妮卡猛地一拍手,打断了夜璃的话,激动地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那只是一个开始,亲爱的!一个无比辉煌的开始!”
她将稿纸展示给夜璃看,上面绘制着复杂的精神力流向图和能量共鸣模型。
“根据我的初步分析和你在训练、比赛中的表现数据,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与紫晶之间的‘心灵连接’,绝非简单的兽语魔法变异!它是一种更为本质、更为罕见的灵魂层面的共鸣与桥接!”
维罗妮卡的语速极快,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光芒:“这意味着,它可能不仅仅适用于梦魇兽!理论上,只要对方的智慧与精神力达到一定阈值,并且与你建立起足够深厚的‘羁绊’,无论是信任、情感还是共同的目标都有可能复现这种连接!”
换句话说就是只要对方认可了夜璃与其建立的深厚的羁绊,她就可以与任何生物进行无障碍沟通。
她放下稿纸,双手按住夜璃小小的肩膀,语气变得无比认真:“亲爱的,这不仅仅是一种驾驭坐骑的技巧,这是一种全新的魔法应用可能!想象一下,如果能够与强大的魔法生物、甚至特定的魔法造物建立这种无需言语、近乎零延迟的深度连接……”
维罗妮卡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将在战斗、探索、乃至魔法研究本身,开辟出多少前所未有的道路?!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夜璃虽然被她话语中描绘的宏大图景所震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又缓缓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当时完全是凭借本能使用了这种力量,却从未深思其背后蕴含的如此巨大的潜力。
“我……不太确定。”
夜璃老实地回答,“我只是觉得,能和紫晶那样沟通,很方便,也很……快乐。”
“快乐!对!就是这种纯粹的本能驱动,才更显得珍贵!”
维罗妮卡松开她,兴奋地在实验室内踱步,“很多强大的天赋,最初都源于使用者最直接的需求和情感!我们必须深入研究它,掌握它运行的规律!这样才能使其为我们所用!”
说到这她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夜璃,眼神炽热:“所以,我亲爱的学生兼最重要的研究伙伴,你准备好开始我们下一阶段的学习……或者说,‘探索’了吗?这可能比驾驭梦魇兽冲刺更耗费心神,但也注定更加精彩!”
夜璃看着维罗妮卡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狂热与期待,感受着胸前奖牌带来的余温,又想起母亲关于“进取之心”的教诲。
一股对新知识的渴望,混合着对自身能力的好奇,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她深吸了一口实验室那独特而令人清醒的空气,紫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挑战者般的火焰,清晰而坚定地回答:
“当然,维罗妮卡姐姐。我们开始吧。”
夜璃话音落下的瞬间,维罗妮卡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纯粹的、研究者找到方向的欣喜。
她立刻行动起来,袍袖一挥,实验台上的部分稿纸自动飞起,整齐地摞在一旁,露出了底下几张绘制着更复杂立体结构的图示。
“太好了!那我们立刻开始第一次系统性测试!”维罗妮卡语速飞快,指尖点向图纸,“首先,我们需要精确测量你与紫晶建立连接时,你的精神力波动频率、魔力消耗速率,以及连接稳定性的量化参数。这需要一些辅助……”
她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镶嵌着淡蓝色水晶的银质头环,样式简洁,散发着微弱的冰凉气息。
“这是‘静心头环’,能帮助稳定和放大你的精神信号,同时隔绝部分外界干扰。戴上它。”
夜璃依言戴上头环,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沁入脑海,让她因昨日疲惫而有些滞涩的思绪都清晰了不少。
“现在,闭上眼睛,尝试像平时一样,在脑海中呼唤紫晶,建立连接。”维罗妮卡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具有引导性,她自己也拿起一块记录用的魔法水晶,屏息观察。
夜璃依言闭目。尽管紫晶身在兽苑,距离并不近,但那种深刻的羁绊早已超越了物理距离。
她收敛心神,摒除杂念,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向着那个熟悉的存在轻轻荡漾开去。
几乎是在意念发出的瞬间,一道清晰而欢快的回应便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亲昵和一丝好奇,仿佛紫晶也感应到了这“正式”的召唤。
“我似乎连接成功了,维罗妮卡姐姐。”
夜璃闭着眼说道。
“不可思议……几乎是无延迟!”
维罗妮卡盯着手中那块正散发出柔和白光、其内部有细密符文飞速流转的记录水晶,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能量波动稳定,频率……非常独特,是我从未记录过的波段!保持住,夜璃,尽量维持连接的稳定!”
她一边记录,一边快速在旁边的稿纸上写下几行复杂的符号和数据。
“现在,尝试通过连接,向紫晶传递一个简单的图像,比如……一个标准的初级魔法符文‘光亮术’的构成。”
夜璃在心中默默构筑起那个她早已学会的、由几笔简单线条和节点构成的基础符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个清晰的“图像”通过连接传递给远方的紫晶。
片刻的停顿后,紫晶那边传来一阵带着困惑和好奇的意念波动,似乎是在努力理解这个突然出现在它“脑子”里的奇怪图案。
这是什么东西啊?!
怎么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呢?
“接收到了!它似乎在尝试理解!”维罗妮卡看着水晶上反馈出的、代表紫晶精神活动的细微波动曲线,兴奋地记录着,“虽然无法直接使用魔法,但它能‘看到’并‘理解’你传递的信息!这证明信息传递是有效的,而且是跨物种、跨认知体系的!”
接下来的时间,维罗妮卡进行了一系列测试:传递更复杂的图像、简单的情绪(如兴奋、平静)、甚至是一个模糊的指令意图(如“转身”)。
结果令人振奋。
图像和情绪的传递成功率极高,而指令意图的传递,虽然会因为紫晶自身的理解而存在些许偏差,但远比单纯靠吼叫或肢体语言要精准和迅速得多!
“太棒了!太棒了!”维罗妮卡看着手中记录得满满当当的稿纸和数据水晶,脸上因兴奋而泛着红晕,“数据显示,这种连接的带宽和稳定性远超我的预期!它不仅限于简单的指令,更能进行复杂的信息共享和情感共鸣!这简直是……一座等待挖掘的宝藏!”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灼灼地看向夜璃,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夜璃,我有个更大胆的猜想。既然你能与紫晶建立如此深度的连接,那么……你是否能尝试,主动去‘感知’它所能感知到的世界?比如,共享它的视野,或者感受它蹄下的地面传来的触感?”
感受紫晶眼中的世界?
夜璃心中一动。
在赛场上,危急关头她似乎隐约有过类似的体验,但那更多是本能和应激反应。
如今被维罗妮卡明确提出,她也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我……可以试试。”
她再次沉下心神,这一次,她不再仅仅是“发送”信息,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如同触角般,沿着那条稳固的心灵桥梁,向着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延伸过去。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混杂着各种陌生气息和声音的混沌。
那是紫晶所处的兽苑环境。
她努力集中精神,摒弃掉自身五感的干扰,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那遥远的感知中。
渐渐地,模糊的景象开始变得清晰。
那是透过紫晶眼眸看到的,栅栏的木质纹理、地面上干草的金黄色、以及远处天空的一角。
视角比她自身要低一些,视野也更加广阔,带着一种野兽特有的、对动态物体极其敏锐的捕捉力。
同时,一种坚实中带着些许弹性的触感也从“脚下”传来,那是紫晶蹄子踩在铺了干草的土地上的感觉,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地面细微的震动。
“我……看到了……”夜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通过紫晶的眼睛……还有,感觉到它脚下的地面……”
“居然成功了?!”
维罗妮卡几乎要跳起来,她紧紧盯着夜璃,以及记录水晶上那剧烈波动、显示出双重感知叠加状态的曲线,“天哪!感官共享!这已经触及了高阶共鸣魔法的领域!而你几乎是凭借天赋本能做到了!”
她激动地在实验室内来回走动,喃喃自语:“这意味着,理论上,你甚至可以在战斗中共享紫晶的广阔视野,规避盲区的危险;或者通过它感知到魔族感官无法察觉的魔法波动、气味踪迹……应用场景太多了!”
兴奋过后,维罗妮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到夜璃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比刚才苍白了一些,显然,这种深度的感官共享对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好了,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
维罗妮卡果断中止了实验,上前帮夜璃取下了静心头环,“你做得非常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但记住,这种力量虽然强大,消耗也同样惊人,绝不可过度使用,尤其是在你身体和精神尚未完全恢复的现在。”
夜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那种奇异的双重感知中脱离出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疲惫感顿时涌上。
不远处的露娜适时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有些摇晃的身体。
“我明白,维罗妮卡姐姐。”
夜璃靠在露娜身上,声音有些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今天的一系列测试,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她对自己和紫晶之间的连接,有了更深刻、也更宏大的认知。
维罗妮卡看着眼前这个天赋异禀却又懂得适可而止的学生,眼中充满了赞赏与期待。
她将记录好的数据小心收好,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轻快,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
“回去好好休息,小家伙。接下来的课程,我们会非常、非常有趣。我已经开始构思下一步的实验方案了。比如,尝试与非生命体,或者元素精灵建立初步连接的可能性……”
听着维罗妮卡充满憧憬的规划,夜璃在露娜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魔法实验室。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王宫的石阶上,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扇重新闭合的、仿佛蕴藏着无尽奥秘的大门,心中对明天的到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