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教室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香克——或者说,“玛特”——踏入教室的瞬间,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骤然压低,化作窸窸窣窣的耳语。无数道目光如针般刺向她,带着探究、嫌恶,甚至一丝恐惧。
她的座位上,放着一只死乌鸦。
漆黑的羽毛失去了光泽,尖锐的喙半张着,像是凝固在最后的嘶鸣。它的爪子被粗暴地钉在桌面上,干涸的血迹在木质纹理上蜿蜒成狰狞的痕迹。
(**标本室的藏品?真是毫无新意的恐吓。**)
香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目光扫过教室,最终落在倍瑰身上。她的妹妹正托着腮,嘴角噙着天真无邪的微笑,眼底却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仿佛在欣赏她的反应。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放大——
“听说北方大公家用乌鸦占卜……”
“该不会是被家族放逐才来这里的吧?”
“那种蛮荒之地来的人,果然晦气……”
香克轻笑一声,突然起身走向讲台。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她一笔一划写下:
**【倍瑰·维尔枔——医疗实习研究造假,私吞重症患者救济金】**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
倍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冲上讲台想拽香克的衣领,却被对方一个利落的绊摔放倒。香克蹲下身“搀扶”她时,藏在讲台阴影里的手比了个割喉的动作,嘴唇无声开合:
**“游戏才刚开始。”**
倍瑰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但维尔枔家族的血脉从不认输。倍瑰甩开她的手,带着哭腔大喊:“教授!她污蔑我!”
理事会的房间里,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理事长坐在长桌尽头,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香克和倍瑰之间来回扫视。他原本已经准备毫不犹豫地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转学生”一个严厉处分——直到他的助理匆忙递来一份档案。
**「新生入学申请表·代理申请人:辛顿森·克洛斯」**
理事长的手指微微一顿。
——克洛斯家族。
这个名字像一块沉甸甸的砝码,瞬间让天平倾斜。就在上周,克洛斯家才向学院捐赠了一笔足以翻新整个西翼图书馆的资金。而眼前这个红发雀斑、看似普通的“玛特”,竟是他们亲自安排进来的学生?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档案,清了清嗓子。
**“同学之间,应当互相包容。”** 他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甚至带着几分劝慰的意味,**“这次事件,双方都有不当之处,就到此为止吧。”**
倍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 她的声音几乎尖利到破音,**“她公然造谣诽谤我,还当众挑衅——就只是‘口头警告’?!”**
理事长皱了皱眉,语气冷淡:**“维尔枔同学,请注意你的态度。”**
香克站在一旁,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懒洋洋地拨弄着发尾,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这场闹剧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倍瑰内心:凭什么?!这个贱人凭什么能全身而退?!**)
但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理事会其他教师的态度——他们甚至没有多看玛特一眼,只是公事公办地整理着文件,仿佛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两位可以回去了。”** 理事长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走出处理室时,倍瑰一把拽住香克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她的皮肤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走廊的阴影里,倍瑰一把拽住香克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掐出淤青。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你到底是谁?!”**
香克任由她拽着,红发下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我不是说了吗?”** 她歪着头,语气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报复你——揭发你的罪行,让你身败名裂。”** 她压低声音,**“怎么?现在想去告到你父亲那里了?”**
倍瑰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你——!”**
香克轻轻拨开她的手,整理了下被扯皱的袖口,笑容不减:**“去吧,我等着。”**
倍瑰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定格成一种近乎狰狞的冷笑。
**“好,你等着。”** 她后退一步。
走廊的拐角处,温莎静静地倚靠在石柱旁,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银质怀表。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香克和倍瑰的争执,直到两人分开,才微微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香克……”**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中,**“你还真是善良。”**
别人都不愿意插手的烂摊子,你还真是圣母心爆棚。
香克独自穿过长廊,正打算返回学生宿舍,忽然察觉到身侧多了一道身影。
一顶精致的蕾丝帽檐下,粉色的长发如绸缎般盘起,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少女的步伐轻盈,仿佛踩着无声的舞步,直到她侧过头,露出那双熟悉的、含着笑意的眼睛——
**“温莎?”** 香克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化作欣喜,**“好久不见。”**
温莎微微一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帽檐,行了一个优雅的见面礼。
**“看来我的伪装还不够完美,居然被你一眼认出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目光却细细打量着香克此刻的装扮——红发、雀斑,活脱脱一个天真烂漫的贵族少女,**“不过……‘玛特’同学倒是演得很像呢。”**
香克轻笑一声,随手拨了拨自己的红棕发。
香克靠在单人宿舍的窗边,指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克洛莎之花》的书页。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将纸页上的文字染成淡淡的血色。
**“啧,就这?”** 她嗤笑一声,随手将书丢到一旁,**“除了语言暴力,什么实质性的手段都没写……这作者是活在童话里吗?”**
书本“啪”地落在床铺上,翻开的某一页赫然写着:
**「贵族少女们用优雅的言辞编织成网,将猎物困在流言的牢笼中——」**
香克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凝视着镜中“玛特”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红棕色的假发,刻意点上的雀斑,伪装出的怯懦眼神……一切都完美地掩盖了她原本的锋芒。
(**倍瑰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些吧。**)
她回想起自己曾经的世界——那些藏在笑容背后的恶意,那些看似无心的推搡,那些被刻意“遗忘”在厕所隔间里的书包,还有深夜收到的匿名讯息:
**「你怎么不去死?」**
孤立。PUA。肢体暴力。精神折磨。
——老套,但有效。
香克解开假发,任由自己的黑发如瀑般垂落。她对着镜子缓缓勾起唇角,眼底却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