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克倚在丝绒软榻上,绷带间的指尖轻轻摇晃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窗外,维尔枔家的马车正狼狈地驶离克洛斯庄园,她父亲僵硬挺直的背影和倍瑰涨红的脸颊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真难看啊......"她抿了一口酒,酒精灼烧着唇上未愈的伤口,却让她笑意更深。水晶杯倒映着她幽蓝的瞳孔——那里面的愉悦比杯中酒更浓烈。
房门无声滑开,安德鲁的身影落在波斯地毯上。他随手解下沾着夜露的外套,幽绿色的眼睛在看到香克的表情时微微眯起:"看来大小姐心情不错?"
第二天,香克喜欢的女孩们也来探病了。
**《晨光与甜香》**
晨光透过纱帘洒落,香克倚在软枕间,难得地让女仆将窗帘完全拉开。金色的阳光流淌在茶桌上,瓷盘里摆着精致的马卡龙和覆盆子塔,香草茶的热气氤氲出甜暖的雾气。
当敲门声响起时,香克甚至没来得及放下咬了一口的草莓蛋糕。莉贝坎夫人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口,裙摆上还沾着剧院海报的彩屑。"亲爱的,我把孩子们交给你啦!"她匆匆在香克脸颊落下一个带着玫瑰香粉的吻,"首演可不能迟到——"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楼梯转角,只余马车轮毂的辘辘声远去。
两个女孩像受惊的小鹿般站在门前。苏伊抱着绣满雏菊的布偶,温莎则紧张地攥着裙角——直到香克笑着向她们招手,蓝眼睛弯成月牙:"要来点蜂蜜松饼吗?我刚偷听到女仆长和园艺师的秘密哦......"
少女们顿时眼睛发亮,雀跃地围坐到她身边。很快,房间里就充满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我觉得玛德琳小姐绝对暗恋她的女伴读!"温莎红着脸咬住饼干,"上次茶会她亲手给对方系鞋带......"
"但侯爵夫人才是年上攻的典范!"苏伊激动得打翻了果酱,"她可是当众把醉酒的子爵夫人抱上马车——"
香克突然大笑出声,差点被红茶呛到。她抹着眼角笑出的泪花时,没发现安德鲁正静静站在走廊阴影处。青年将领带扯松了些,喉结随着屋内银铃般的笑声轻轻滚动。
安德鲁在门外站了很久。
指尖的雪茄早已熄灭,他却依然保持着聆听的姿势。香克此刻正在谈论某位伯爵千金的绯闻,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蜂蜜般的甜腻:"......所以她们绝对在更衣间接吻了!"
少女们的尖叫和香克的大笑混在一起。安德鲁想起昨夜她掐着自己脖子说"要拿父亲做实验"时的表情——此刻隔着门板传来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阁下?"老管家捧着黑市上的密信走来。
"嘘。"安德鲁用口型制止,幽绿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他忽然很想知道,当香克这样开怀大笑时,绷带下那些未愈的伤口会不会疼。
而答案或许要等到某天,她也能对着他——而非关于他人的八卦——露出同样毫无阴霾的笑容。
茶会的气氛正热烈时,温莎突然轻呼一声,慌慌张张地从绣花坐垫上跳起来。"差点忘了最重要的!"她小跑到鎏金边几旁,捧起那个被遗忘的天鹅绒礼盒,缎带在她指尖微微发颤。
"这是我和苏伊特意准备的。"温莎将盒子递给香克时,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们...我们书信往来商量了好久..."
香克接过礼盒的动作比做手术时还要轻柔。随着银灰色缎带滑落,盒中静静躺着一只雪白的绒布小羊。晨光穿过纱帘,为它镀上一层柔和的辉晕——薰衣草的幽香从针脚间渗出,蕾丝花边上的珍珠泛着温润的光泽,而最令人惊叹的是,小羊额心镶嵌的那颗泪滴形蓝钻,正倒映着香克微微睁大的眼眸。
"每一针都是亲手缝的。"苏伊凑过来,指着小羊耳朵内侧歪歪扭扭的暗纹针脚,"温莎缝到手指都扎破了..."
"白羊在帝国传说里..."温莎深吸一口气,背诵着她们在信纸上反复推敲的句子,"是至纯至洁的象征。"她鼓起勇气直视香克的眼睛,"就像...就像您研究医学时的那份纯粹。"
香克的手指突然陷入小羊柔软的腹部。她想起实验室里那些雪白的实验兔,想起解剖台上泛着珍珠光泽的脊髓,最后想起自己第一次执手术刀时,导师说"医者的心要像祭坛上的白羊"。
"我很喜欢。"她将小羊搂在胸前,蓝钻贴着她跳动的心口。薰衣草的香气笼罩着她,恍惚间竟盖过了常年萦绕在身的消毒水味。
站在门边的安德鲁看见,香克垂落的金发间,有一滴闪光倏然消失在绒毛玩偶里。
那颗蓝钻原本属于温莎的祖母——那位因研究传染病而殉职的女医生。
"那就选这颗上好的钻石了?"三周前的深夜,苏伊在信纸上写道,"皇室赠与的还真是好看..."
温莎的回信:"之前那位过世的医学圣使就说到,真正的医者就像祭坛上的白羊。"月光下,蓝钻在她掌心泛着幽光,"而香克小姐...是被血污掩埋的白羊。"
此刻这颗价值不菲的蓝钻正贴在香克心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很适合您。"苏伊轻声说,"就像..."
"就像终于回家的羔羊?"香克笑着打断,却将小羊搂得更紧。没人注意到她书桌抽屉里,那本写满禁忌实验的笔记扉页上,也画着一只被荆棘缠绕的白羊。
香克将脸深深埋进小羊玩偶蓬松的绒毛里,薰衣草的芬芳温柔地包裹着她。在这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冰冷卧室里,温莎和苏伊就像意外坠入的两块蜜糖——甜得让她不知所措。
"香克小姐要不要试试这个发带?"温莎正笨拙地帮她编辫子,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带着阳光晒过棉布般的温暖。
"我们下次带您去看街头艺人的傀儡戏!"苏伊把下巴搁在香克肩头,发间矢车菊的香气萦绕,"比贵族舞会有趣多了,那些木偶的关节会发出咔咔的响声..."
香克注视着梳妆镜里映出的三个身影——没有繁复的裙撑,没有沉重的头饰,她的金发被编成简单的发辫,缠绕着温莎带来的鹅黄色丝带。这一刻她不是"维尔枔家的怪物",不是"死神之手",只是被少女们围绕的普通女孩。
"您知道吗?"温莎突然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第二次见到您时,您站在克洛斯家的玫瑰园里,那些带刺的花枝都不敢划破您的裙摆..."
香克怔住了。她想起那天自己其实是在收集有毒的玫瑰花粉作实验,却听见树丛后传来窸窣声——两个偷溜进花园的少女正红着脸争论她像什么童话角色。
"这些女孩子真是..."她摩挲着小羊玩偶的蓝钻,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香香软软的小蛋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