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留下来吗...”
司梓欣低垂着眼，双手依然搭在刘德武的手上，声音里又带着一丝哽咽。
“抱歉...今天真的不行...”
拒绝少女的请求本来就不是他的长项，但他有无论如何都要弄明白的事情。在那之前留下来，怕是会生出更多事端。
“那你答应我，下次一定再来。”司梓欣的眼中像是要溢出水来，用近乎卑微的语气说着，“你会答应的...对不对...？”
“一定会再来的。”刘德武拍了拍她的手背，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安心，“我很喜欢这里。”
“那今天为什么要...”
“大小姐。”桓雨霖阻止了司梓欣的追问，“强行留男性过夜，并不得体。少爷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能单单凭自己的想法妨碍别人的生活。”
“啊...”司梓欣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眼睛也不敢和刘德武对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没有没有！”刘德武连连摇头，“我只是...”
“少爷，别说那么多啦。”一旁的庾清清抿嘴笑着，“大小姐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要做出承诺的话，该怎么办呢？”
应该怎么办...？刘德武回忆着，而对面的司梓欣则已经向他伸出双臂。
“抱一下。”
对啊，这种时候应该抱一下。刘德武责备起自己的迟钝，也顺势和对方拥在一起。旁边的桓雨霖也只能发出无声的叹息。
“大小姐，这样就没问题啦。时间也不早了，雨霖会找人送少爷回去，你也不必担心了。”
“嗯。”
司梓欣低低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从刘德武身上离开。起身走到庾清清身边。
“那少爷那边就拜托你了。”庾清清对桓雨霖说着，像护住幼鸟一样把手搭在司梓欣的肩膀上，“少爷，晚安。”
桓雨霖点点头，慢慢推开门，对刘德武做了个“请”的手势。在离开之前，刘德武想到，自己现在唯一能和对方交换的“礼物”，估计也只有这个了。
“晚安，梓欣。”
“嗯...？”司梓欣一怔，旋即，一个如同意外收获珍宝般的幸福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晚安，德武...”
身后的大门关上，复杂的感情在刘德武心中蔓延。对司梓欣的不舍，对今天这段邂逅的怀疑，还有...那个人的出现带来的震撼。
从餐厅直到大门的路上，刘德武都一直跟在桓雨霖身后，两人之间并没有一句交谈，奇怪的沉默充斥着整个空间。刘德武并不算特别能忍受这种尴尬氛围的人，但面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仆，也是找不到好的开场白。
对了，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个外卖贼究竟是谁。但离大门也只有几步路了，要问只能趁现在。
“桓雨霖...小姐？”
身前的女管家脚步一顿，干练地转身，动作流畅得像设定好的程序。
“少爷。”桓雨霖微微鞠躬，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想问一下，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究竟是谁？”
“抱歉，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那并不在我所计划的事务之内，所以并不知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额...”虽然明知对方只是恪尽职守，但这刻意制造出的疏离感仍让他有些难受，“刚才我们用餐时敲门的人，也是这里的女仆吗？”
“是的。”
“总感觉她...像新来的样子...？”
“如果给少爷带来困扰了，我在这里代她道歉。”桓雨霖深鞠一躬，“当时确实没有料想到她会过来，我也有错，不该那么轻易的开门。”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至于您的问题，”桓雨霖直起身，眼神锐利起来，“她并不是新人。正因如此，犯下此等错误更不可原谅。后续我也会好好教导她，请少爷放心。”
刘德武暗自叹息，显然自己无法从桓雨霖这座冰山上撬出更多信息。再追问下去只会显得刻意，他只得悻悻然点头作罢。
“只是，马上那位女仆会送少爷您回自己的住所，如果少爷介意，我可以要求替换一位。”
“啊？哦，不不不。”刘德武压抑住内心的躁动，“这么晚了，就不麻烦别人了。”
“明白，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没有了...”
“既然如此，我有件事想和少爷说。”
刘德武不解，只能等对方开口，但不知为何桓雨霖只是直直盯着她，好像突然石化了一样。
“请...请说？”
“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原来是在等待许可，“今天的事情，少爷切记不可以往外面说。这是对大小姐，也是对您自己的尊重。少爷明白了吗？”
刘德武点点头，桓雨霖于是接着补充下去。
“另外，大小姐今天确实付出了很多，少爷应该也乐在其中。但，凡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回。假如少爷您日后没有付出同等的感情，或者让大小姐对您不满。那少爷您的处境...可就很难预料了。”
刘德武喉头一震，一口口水不由自主地滑了进去，这无疑是个警告。桓雨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很快转过身去。
“请跟我来。”
尽管如此，知道是那个人带自己回去，这难能可贵的独处无疑是天赐良机。无论如何都要把所有事情都问明白，刘德武暗下决心。
推开大门，清冽的夜风扑面而来，刘德武也得见外面的风景。月光下，大理石喷泉流淌着清冷的光泽，两侧是精心修剪的园林，在夜色中现出幽深的轮廓。从大门走出去的那段是细碎的石子路，喷泉和绿化周围则是鹅卵石路，再往停车场那边就是平整的泊油路，和来时的感觉相同。停车场很大，却只稀疏停着几辆款式统一的黑色SUV，低调得与庄园的奢华格格不入。桓雨霖将他引至其中一辆车前，再次恭敬行礼。
“那么我就把少爷送到这里，希望您记得对大小姐的承诺，不要令她失望。路上注意安全。”
语毕，桓雨霖打开车门，随即毫不拖沓地离开了。刘德武一直目送对方消失在视野之外，才坐上了车。
真皮座椅宽大舒适，车内空间甚至显得有些空旷。内饰虽不张扬，但触感和细节无不彰显着低调的奢华。然而此刻，刘德武的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主驾驶座上那个沉默的身影。尽管心中已有九成九的笃定，仍需要确认。
“你好。”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试探，“地址…你知道的吧？”
前座的女子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纤长的手指在身旁的方形触控屏上划过。屏幕亮起，她立刻熟练地点了几下，清冷的电子合成音随即响起：
【前往XX公寓路线规划完毕，是否启用智能驾驶模式？】
女子果断说了句“否”，随后讲双手稳稳握上方向盘，引擎发出低沉平稳的启动声，车辆滑入夜色。
见她毫无交流之意，刘德武只感觉心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尽管如此，他还是用尽量平静的声调接着询问：
“你…也是司梓欣家的女仆？”
女子只是点头，侧脸在仪表盘幽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疏离。无论刘德武再问什么，得到的回应依旧只有点头或摇头，仿佛被设定成了静音模式。这刻意的回避如同火上浇油，让刘德武的情绪濒临爆发。
“你这算什…”质问的话刚准备冲出口，车身毫无预兆地一个急转，强大的离心力让刘德武身子猛地一倒，后半截话也被硬生生噎了回去。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非但没让他冷静，反而彻底点燃了积压的不满。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从座椅背后滑落出来的白色信封，突兀地引起了他的注意。大概是刚才那个急转弯甩出来的。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用熟悉的字迹写着陌生的话：
在车上给我闭上嘴。
刘德武愕然抬头看向驾驶座。女子依旧稳稳地掌控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显得无比冷漠。一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席卷了他。之前的期待与激动全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隔阂感和荒谬感——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冰冷、回避、甚至带着敌意的人，已经和自己一直以来记忆中的萧若梅完全不同了。
他颓然靠回椅背，窗外路灯的光束连成一条条流动的线，在车窗上映照出他充满悲伤的脸。
“少爷，要喝水的话，后面的冰箱里有。”
刘德武一惊，这句话显得如此突兀，或许是曾经的默契，他听出其中有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打开后面的冰箱，几瓶矿泉水中只有一瓶贴上了环绕瓶身的包装。刘德武拿起那瓶不太一样的矿泉，慢慢将上面的白色包装撕下。果不其然，里面又是一条用熟悉笔迹书写的讯息。
“有什么事等下车再说。”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交流呢？刘德武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包装揉成一团放进口袋里。抬起头，他第一次通过后视镜和萧若梅对视起来。虽然只有一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