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皇家花园的拱廊上，莱安捧着一本封面花哨的《北境爱情诗歌选》，晃晃悠悠地堵在了艾拉的必经之路上。
他昨天特意让福尔林管家找来这本书，本意是想挑些酸掉牙的句子念给艾拉听，把她恶心走。
要问什么最让人恶心，那肯定是土味情话了！
可现在捧着书，看着封面上“愿以寒冰为证，爱如烈火不灭”的烫金大字，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公主殿下，好巧啊。”莱安赶紧把书藏到背后，露出个自以为很潇洒的笑容，
“我正找你呢，陛下说今天要一起喂雪球培养感情，你看这兔子……”
话没说完，他就被艾拉手里的东西吸引了——那是一把正在打磨的短剑，剑身锃亮，映出他傻乎乎的脸。
“你在磨剑？”莱安好奇地凑过去，“这剑真好看，比我那把能砸核桃的强多了。
不过再好看也没你好看，你看这剑刃再亮，也映不出你眼睛里的光啊。”
艾拉磨剑的手猛地一顿，指尖差点被锋利的剑刃划到。
又是这样。
毫无预兆的话，像带着温度的小石子，“咚”地砸进她心里。
她抬眼瞪他，冰蓝色的眸子里却没什么杀气，反而有点慌乱：“满口胡言。”
“我哪胡言了？”莱安把背后的诗集拿出来，翻开一页，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念，
“你看这诗里写的，‘北境的雪不及你眉峰冷，冰原的月不如你眼光明’——这不就是在说你吗？不过我觉得写得不对。”
他合上书，一本正经地摇头：“你眉峰哪有雪冷？昨天我碰你手腕的时候，明明是热的。
眼睛也不光是亮，还会笑呢，刚才磨剑的时候，嘴角偷偷翘了一下，我看见了。”
艾拉的脸颊抽了抽，从没听过这么肉麻的话。
她什么时候笑了？
一定是他看错了！不，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让自己心神不宁！
可想起刚才磨剑时，确实因为他那句“映不出你眼睛里的光”晃了神，嘴角好像......真的动了一下？
见艾拉不说话了，莱恩更开心了！
这就生气红温了？压力有点大啊老妹儿。
“你看错了。”艾拉猛地站起身，想把剑收起来，却被莱安按住了手。
他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魔法点心的甜味，按在她手背上，像有电流窜过。“别收啊，”莱安指着剑刃上的花纹，“这冰纹真好看，跟你头发一个颜色。
不过我觉得加点别的更好，比如......”
他用指尖在剑刃上虚画了个小小的胡萝卜，“加个这玩意儿，又可爱又独特，一看就是战神公主的剑。”
艾拉看着他画胡萝卜的样子，手指悬在剑柄上，竟然没力气推开他。
他总是这样，前一秒说些让人脸红的话，后一秒就冒出个蠢得让人想揍他的主意。
可偏偏这两种样子混在一起，让她生不起气来。
“无聊。”她抽回手，却没再收剑，反而重新坐下来，慢悠悠地打磨着。
莱安见状，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今天的骚扰有效果了！
他赶紧搬了个小凳子坐旁边，开始滔滔不绝：
“我跟你说，昨天我给雪球做了个新窝，用的是南边来的羽绒草，软得像云，跟你一样软软的。
它进去就不肯出来，一到冬天就爱窝在暖和的地方......”
“听说北境人从没见过烟花，不如今晚我带你去看想看？
就在皇家湖那边，炸起来能映在水里，跟你眼睛里的光一样亮......”
烟花？
这个词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记忆里最厚的那层冰。
莱安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废话。
艾拉的指尖攥紧了剑囊的带子，指节泛白。
烟花。
她小时候在母亲的绘本里见过。
北境的冬天太长，长到能把石头冻裂。
那时母亲总坐在壁炉边，捧着本边角磨卷的绘本，用温暖的指尖划过那些彩色的图案——
画里的天空炸开一朵朵光，像会发光的花，像北境永远不会有的春天。
“艾拉长大了，娘就带你去南边看真的烟花。”
母亲的声音一直都像壁炉里的火，暖暖的，“听说那里的烟花能拼成兔子、星星，还有会飞的龙呢。”
可她还没长大，母亲就染了风寒，咳着咳着就没了气息。
后来北境开战，她成了握剑的公主，绘本被锁进了旧箱子，那句“看烟花”的承诺，像被冰雪冻住的种子，再也没发过芽。
北境不需要烟花。
北境需要的是能劈开敌人铠甲的剑，能挡住攻城锤的盾，是她背上那道永远好不了的伤。
“无聊。”艾拉的声音有点哑，继续磨刀。
“哎！”
莱安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烤饼干的甜味，
“我知道你觉得这玩意儿幼稚，可你看啊……”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画，是他昨晚用炭笔瞎画的，
“我画的烟花，像不像你剑上的冰纹？你看这个蓝色的，跟你头发一个颜色！”
画上的烟花歪歪扭扭，蓝色那朵确实像极了她剑鞘上的冰纹，旁边还画了个小人，举着剑站在烟花底下，傻气又可爱。
艾拉盯着那张画，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
母亲的绘本里，也有个举着剑的小公主，站在漫天烟花下。
“我……”她张了张嘴，憋了半天，“不去。”
莱恩像是提前料到了这个结果，自顾自又开启了别的烦人话题。
“不去也没关系，厨房今天做了冰纹蛋糕，上面的糖霜跟你铠甲上的宝石似的，我特意让他们多放了点奶油，你肯定爱吃。
不过别多吃，吃多了发胖，虽然你胖点也好看，像北境的雪堆，圆滚滚的......”
艾拉听着他的话，手里的磨石慢慢停了下来。
他说雪球的窝像云，说烟花像自己眼睛里的光，说胖了像雪堆......
这些话乱七八糟，却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鲜活。
北境的人说话总是直来直去，要么谈战事，要么论责任，没人会跟她说这些琐碎的、带着点傻气的废话。更没人会说她胖了也好看。
她偷偷瞥了莱安一眼，他正眉飞色舞地说着手掌心的奶油是怎么沾到的，阳光落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泛着点金色的光晕。
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至少，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不像别人看她时，总带着敬畏或算计。
“你在想什么？”莱安突然凑近，鼻尖差点碰到她的脸颊，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其实你也想吃蛋糕对不对？我就知道，再厉害的战神，也抵不过奶油的诱惑。”
艾拉：“......”
她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想错了，这男的还是那样欠揍。
“离我远点！”
莱安看着艾拉，心里咯噔一下——
玩脱了？这公主不会要拔剑砍他吧？
他赶紧后退两步，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我远点。
那啥，蛋糕我放你家门口了，记得吃啊。
不吃也别扔，给雪球也行，它不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慢慢往后退，眼看就要退出拱廊，却被艾拉叫住了。
“喂，废物。”
他回头，看见艾拉弯腰捡起短剑，手指轻轻拂过剑刃上他刚才画胡萝卜的地方，
声音低低的：“晚上......真的有烟花？”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可能是突然想起母亲了，想起了自己那一小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虽然这个家伙很欠揍，但说的话还怪有意思...
今天还想多听听那些白痴话。
更重要的是，想替母亲看看烟花。
莱安愣了愣，压根没想到艾拉会真的想去，自己也压根没准备烟花。
可现在说自己根本没准备，那就太丢面子了！
仅仅只犹豫了片刻，便便咬牙答应：“有！必须有！晚上八点去皇家湖边找我，我现在就去准备，保证让你看个够！”
他生怕她反悔，说完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她咧嘴笑：
“对了，你穿今天这衣服好看，去的时候还穿这个呗？跟烟花配得很！”
艾拉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画。
阳光落在画上，把那个举剑的小人照得暖融融的。
她低头看着画，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真的像那朵蓝色的烟花吗？
或许......去看看也无妨。
就当是......替小时候的自己，赴一场迟到的约。
她低头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戏，也不是那么不情愿。
至少，听他说废话的时候，后背的伤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远处的莱安正飞奔着去准备烟花。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那些没正经的话，早已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艾拉心里漾开了一圈圈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涟漪。
而艾拉慢慢收起画，指尖轻轻拂过剑囊上的冰纹，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夕阳还没到，可她好像已经能闻到烟花的味道了。
像母亲壁炉里的火，像莱安笑容的温度，暖得让她很舒服。
有点......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