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莱安就揣着颗七上八下的心，蹲在皇家厨房的灶台前跟面粉较劲。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鼻尖上，沾着点白花花的粉末，活像只偷吃东西的猫。
案台上摆着北境特产的冰浆果，是他托福尔林管家跑了三家商铺才凑齐的，旁边还有罐从六姐实验室 “借” 来的蜂蜜 —— 据说这玩意儿加了点魔法，吃了能让人身心愉悦！
“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冰浆果碎拌进面团，指尖沾着的奶油蹭在鼻尖上也顾不上擦。
昨天回来后，他翻来覆去想了半夜。
艾拉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像根小刺扎在他心里。
他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混蛋，跟六姐说的那些话欠揍，想搅黄和亲的馊主意也蠢，但他那些心疼和称赞，是真的。
尤其是想起艾拉后背的伤痕，想起她明明疼得皱眉却硬说没事的样子，莱安就觉得喉咙发紧。
“总得让她知道，我不是故意要骗她。” 他对着面团自言自语，把最后一点蜂蜜揉进去，“大不了…… 就当是为了雪球，哄好这尊冰山，省得它天天在我耳边‘咕叽’告状。”
烤炉 “叮” 地一声弹开时，晨光已经铺满了半个厨房。托盘里躺着两排曲奇，形状歪歪扭扭，却带着冰浆果的淡紫色，边缘烤得微微发焦，散着甜丝丝的香气 —— 这是他烤得最成功的一次，连平时总吐槽他的厨娘都夸了句 “闻着还行”。
莱安把曲奇装进描金的点心盒，然后顺便把雪球也带上——看到这么可爱的生物，即便是那位心如寒冰的公主，态度也会暖和点吧。
走到艾拉寝宫前的回廊时，他的心跳又开始没出息地加速。
廊下的风带着露水的潮气，吹得他手心冒汗，点心盒的边角都快被捏变形了。
“早啊，公主殿下！” 他深吸一口气，摆出练习了半天的笑容，声音却有点发颤，“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错过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哦！”
门 “吱呀” 一声开了，艾拉站在门内，蓝发束得一丝不苟，月白色的常服外罩着银灰色的披肩，冰蓝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看见他手里的点心盒，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有事？” 她的声音跟往常一样冷，像刚从北境冰原捞出来的。
莱安站在艾拉寝宫门前时，指节捏得发白，冷汗直冒。
镶金点心盒里躺着两排曲奇，冰浆果的紫映着蜂蜜的亮，是他烤到后半夜才成的成品 ——
第七炉，烤盘差点被魔法火焰烧穿，袖子也燎了个洞。
可此刻，这点心盒沉得像揣了块北境玄铁。
艾拉倚在门框上，就这样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莱安，指尖把玩着发间的冰花簪。
看见他手里的盒子，她眉峰挑得像把出鞘的剑：“莱安殿下这是又演哪出？用几块烤糊的饼干收买我？”
“这哪能呢...你看你这话说的，多见外啊。” 莱安把点心盒往前递，声音发紧，“这是...放了北境的冰浆果，还有六姐调的魔法蜂蜜，甜得…… 不腻。”
他想解释，想说 “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想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可话到嘴边，只剩干巴巴的一句：“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对不住。”
艾拉的目光落在点心盒上，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北境的冰棱还冷，她抬手一扬，发间冰花簪 “叮” 地撞在盒沿上 ——
“啪！”
点心盒摔在青石板上，曲奇滚了一地，淡紫色的碎屑混着泥土，像被踩碎的星子。
莱安的瞳孔猛地收缩。
“对不住？” 艾拉俯身，指尖戳着一块沾了灰的曲奇，声音淬着冰，
“莱安，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得围着你的剧本转？你说心疼我就是真的，我说厌恶你就是假的？”
她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眸子里炸开怒火，像烧起来的冰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用几块破饼干哄我，好让我继续配合你演这场戏？告诉你，北境的战士不吃这一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莱安的火气也窜了上来，弯腰去捡盒子，指节被碎瓷片划破，渗出血珠，“我烤了整整一夜！失败了六次！”
“那又怎样？” 艾拉的声音更尖，“能改变你跟你六姐说那些话的事实？还是能抹掉“那都是演的”之类的混账话？”
雪球从屋里窜出来，鼻尖嗅着地上的曲奇碎屑，小爪子扒了扒莱安的靴尖。
莱安一把将兔子捞进怀里，抬头时眼里也冒了火：“我是想搅黄和亲！可我从没说过你是傻子！你后背的伤疼得发抖时，我用圣光给你治不是演的！
你看烟花掉眼泪时，我心里发闷也不是演的！”
“够了！” 艾拉厉声打断，抓起一块沾土的曲奇砸在他胸口，“收起你这套把戏！我艾拉就算被深渊魔力啃噬而死，也不会信你这个满嘴谎言的废物！”
曲奇碎屑顺着莱安的衣襟往下掉，像场狼狈的雪。
他盯着艾拉发红的眼角，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 她明明在发抖，却偏要摆出最硬的架势，像只被猎人逼到崖边的小兽，宁愿摔死也不肯低头。
“好。” 莱安突然笑了，声音哑得厉害，“既然你觉得我每句话都是假的，那这场戏我也不演了。”
莱安转身就走，玄铁剑柄撞在廊柱上，发出 “哐当” 的响，像在敲碎什么东西。
艾拉抱着雪球僵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地上的曲奇还在泛着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她喉咙发紧。
雪球突然挣扎着跳下来，叼起一块没沾土的曲奇，往她脚边送。
艾拉的指尖抖了抖，弯腰捡起那半块曲奇。冰浆果的酸混着蜂蜜的甜漫开，像极了昨天在暖房里，他用圣光给她治伤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虚伪的废物。” 她低声骂了句，却把曲奇攥得越来越紧，直到碎屑嵌进掌心。
廊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把那句没说出口的 “谁让你走了”，吹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