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维亚摔门而去的声响在走廊里回荡了许久，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莱安僵在原地，手心还残留着挡在艾拉身前时，玄铁剑鞘擦过衣襟的冰凉触感。
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喉咙发紧——二姐刚才那双冰蓝色眸子里的破碎，像北境裂开的冰原，看得他心口发疼。
“啧，这下可热闹了。”伊莎贝拉摇着红酒杯，酒液在水晶杯壁上划出妖冶的弧线，“二姐怕是要把北境的冰原都搬来，给这南境皇宫降降温了。”
莱安没心思跟她打趣，转身就要追出去，却被伊莎贝拉拦住：“别急啊七弟，你现在追上去，不是找骂吗？”
她凑近一步，酒红色卷发扫过莱安的手腕，“二姐那脾气，得晾晾。倒是你——”
她眼神暧昧地瞟向门口，艾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回廊尽头：“对那位战神公主，上心了？”
莱安的面不改色，只是淡淡道：“五姐别胡说。我就是……就是不想她被二姐欺负。”
“欺负？”伊莎贝拉笑得更玩味了，“能徒手劈巨龙的人，需要你护着？我看啊，是某人自己动心了，还嘴硬。”
莱安白了她一眼，叹口气道：“我就是怕两国再打起来，到时候我怕搞砸了父皇让我去挖土豆……”
“行行行，挖土豆。”伊莎贝拉摆摆手，转身往窗边走，“你慢慢嘴硬吧，我可去看戏了——
听说二姐把皇家训练场占了，说是要‘指点’北境公主剑术呢。”
莱安心里咯噔一下。
二姐的剑术有多狠他最清楚，当年教他练剑时，差点没把他胳膊卸下来。艾拉刚养好伤，哪禁得住她折腾？
真让人操心！要不我以后开家诊所得了！
他抓起披风就往外跑，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玄铁剑柄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的急响。
皇家训练场的青石板上，此刻正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寒气。
奥利维亚一袭墨色劲装，银发高马尾束得一丝不苟，发尾银铃在凛冽的风里叮当作响，却透着股杀气。
她手里拎着柄未开刃的木剑，剑尖斜指地面，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死死盯着对面的艾拉。
艾拉依旧是那身银灰色常服，只是腰间多了柄短剑——那是莱安前几天送她的赔罪礼，说是用南境暖铁打造的，比北境玄铁轻便。
她站在训练场中央，背脊挺得笔直，像北境永不弯折的冰棱，冰蓝色的眸子迎上奥利维亚的视线，没有半分退缩。
“战场上瞻前顾后，虽说我俩打了很久。但怕公主殿下还是没见识过完全的南境的剑术吧？”奥利维亚的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带起的风扫过地面的砂砾，
“今日我便‘指点’一二，免得将来出去，别人说我们南境皇室待客不周。”
她的语气客气，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锥——方才在回廊里，她亲眼看见艾拉转身时，发间别着的冰花簪，正是莱安前几日在皇家湖亲手为她别上的。
那抹冰蓝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根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艾拉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二皇女的好意心领了，但我伤刚好，怕是……”
“伤刚好才该练练，免得生锈。”奥利维亚猛地挺剑刺来，木剑带着破空声直逼艾拉面门，“还是说，北境的战神，是个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胆小鬼？”
艾拉瞳孔骤缩，侧身避开剑锋，腰间短剑“呛”地出鞘，格开第二记劈砍。
两柄剑在空中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训练场边缘的梧桐叶簌簌落下。
“我南境剑术，讲究快、准、狠。”奥利维亚的木剑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每一剑都直指艾拉的破绽，银发在翻飞中划出冷冽的弧线，“不像某些地方，只会靠着蛮力劈砍。”
艾拉的短剑在她凌厉的攻势下节节后退，后背撞上训练场的石墙，退无可退。
她看着奥利维亚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冰蓝眼眸，忽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比剑，是泄愤。
“二皇女若是想替七殿下出气，大可直说。”艾拉的短剑突然变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挑开木剑，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讽，“不必拿剑术当幌子。”
“替他出气？”奥利维亚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木剑再次横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虽如此，攻势却更猛了，“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明明是来和亲的，却总想撬别人墙角！”
木剑擦过艾拉的肩头，带起的风刮得她皮肤生疼。艾拉咬紧牙关，正欲反击，却听见训练场门口传来急促的呼喊：“住手！”
莱安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黑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两人，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二姐的木剑离艾拉的咽喉只有寸许，而艾拉的短剑，正抵在奥利维亚的腰侧。
“二姐！艾拉！有话好好说！”莱安冲过去，想把两人隔开，却被奥利维亚一脚踹开。
“滚开！”奥利维亚的冰蓝色眸子里怒意更盛，“莱安，你要是再护着她，就别认我这个姐姐！”
莱安被踹得撞在石墙上，后腰传来阵阵钝痛，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二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奥利维亚猛地收剑，木剑“哐当”插在地上，她指着艾拉，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要她滚回北境！永远别出现在你面前！”
艾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紧短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她看着奥利维亚，又看看挡在她身前的莱安，忽然觉得这场闹剧无比可笑。
“二皇女放心，”艾拉的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寒风，“等两国和平稳定，我自然会走。不必劳烦你赶。”
她说完，收剑入鞘，转身就走。冰蓝色的发丝在风里扬起，像一道决绝的闪电。
“艾拉！”莱安想叫住她，却被奥利维亚死死拽住胳膊。
“别追！”奥利维亚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莱安的肉里，冰蓝色的眸子里泛着水光，“莱安，你看看她那态度！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还护着她？！”
莱安看着艾拉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甩开奥利维亚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二姐，你这次真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奥利维亚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是为了谁？！我是怕你被她骗了！北境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艾拉不是那样的人！”莱安忍不住反驳，“她……”
“她什么她？！”奥利维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在你心里，我这个姐姐，还不如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北境公主重要？”
她的哭声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莱安心上。
莱安看着二姐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愧疚——他从没见过二姐哭，这个在战场上斩将夺旗、从不皱眉的姐姐，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二姐，对不起……”莱安伸出手，想帮她擦眼泪，却被奥利维亚躲开。
“别碰我！”奥利维亚抹掉眼泪，冰蓝色的眸子全是不甘和委屈，“莱安，我讨厌你！”
她说完，转身跑了，银发在风里划出一道破碎的弧线，像断了线的风筝。
莱安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训练场，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我只是一个想摆烂的孩子啊。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他心里的阴霾。
他不知道，艾拉站在回廊的拐角处，把刚才的一切都听在了耳里。
她摸着肩头被木剑擦过的地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这个总是吊儿郎当、怕被送去挖土豆的废物皇子，刚才挡在她身前时，眼神竟意外的坚定。
而训练场的另一端，伊莎贝拉倚在石柱上，看着这出闹剧落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晃了晃红酒杯，酒液映出她眼底的狡黠：“北境的冰花，南境的妒火，还有个拎不清的傻小子……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我差不多也该入戏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