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南境的阳光渐渐染上了秋意，暖房里的藤蔓爬满了窗棂，把艾拉的寝宫映得一片绿意。
霜牙长大了些，毛茸茸的身子像团小雪球，此刻正趴在莱安腿上打盹，尾巴尖时不时扫过他的靴面。艾拉坐在对面的软榻上，手里翻着本南境的植物图鉴，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冰蓝色的发丝上，漾着层柔和的光。
这几日二姐在东线没回来，薇拉忙着改她的喂食器，宫里难得清静。
莱安天天往艾拉这儿跑，美其名曰 “观察和平使者状态”，实则大半时间都在逗霜牙，或是看艾拉翻书 —— 她看书时很专注，眉峰微蹙，唇线抿成浅浅的弧度，不像战神，倒像株安静的北境冰兰。
“哼。” 艾拉轻哼一声，别过脸去，假装整理软榻上的软垫，声音硬邦邦的，“别以为治好了我的伤就能得寸进尺。我只是…… 只是不想欠人情。”
莱安正嚼着曲奇，闻言挑了挑眉，故意逗她：“哦？那公主殿下打算怎么还这个人情？总不能就一块曲奇吧？”
“你想怎样？” 艾拉转头瞪他，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恼羞成怒，“难不成要我把北境的雪狼都送给你当宠物？”
“那倒不必。” 莱安笑得更欠揍了，伸手揉了揉怀里霜牙的脑袋，“我这人好说话，不如......你跟我说声谢谢？”
艾拉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像是被夕阳染过的冰原。她瞪着莱安，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对她说谢谢的份，哪有她低头道谢的道理？更何况对象还是这个整天吊儿郎当的 “废物皇子”。
“我……” 她咬着唇，眼神飘忽，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谢了。”
莱安故意掏了掏耳朵，一脸茫然：“什么啊？公主殿下，我没听清啊。风太大，吹跑了？”
“你！” 艾拉气得抬手就想打他，却被莱安笑着躲开。
怀里的霜牙被惊动了，从他臂弯里探出头，对着艾拉 “嗷呜” 叫了一声，像是在帮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莱安见好就收，笑得眉眼弯弯，“听见了，公主殿下的谢谢，比六姐烤的曲奇还甜呢。”
“滚。” 艾拉抓起个抱枕砸过去，这次莱安没躲，结结实实地被砸中了肩膀。抱枕很软，力道却带着点说不清的娇嗔。
莱安笑着接住抱枕，往怀里一塞，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晃眼 —— 阳光透过藤蔓落在艾拉泛红的侧脸上，她冰蓝色的发丝被风拂起，露出小巧的耳垂，明明是在生气，却比平时的冷硬多了几分鲜活的人气。
“说真的。” 莱安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了些，“能帮上你就好。以后要是再发作，别硬撑着，告诉我。”
艾拉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莱安认真的眼神，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眸子里，此刻竟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
“知道了。” 她别过脸，声音低了些，却没再反驳，“不过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概…… 用不上你了。”
莱安也不戳破她的口是心非，只是低头逗着霜牙，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地往上扬。
暖房里的藤蔓沙沙作响，像在为这难得的平和伴奏。
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感谢不必张扬。
“你后背的伤，” 莱安忽然开口，指尖轻轻挠着霜牙的下巴，“好像全好了？” 艾拉翻书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冰蓝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波澜：“差不多了。”
“那到底是怎么弄的？” 莱安追问，语气比平时认真，“上次圣光净化时，我能感觉到那股魔力很邪门，不像普通的战伤。” 他其实想问很久了。
艾拉的伤带着股阴冷的戾气，净化时像有无数细针在刺他的魔力池，绝非刀剑所能留下。
只是前几日她身子虚，他没好意思多问。 艾拉沉默了片刻，合上书放在膝头。阳光照在她冷白的脸上，能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凝重：“是深渊魔力。”
“深渊魔力？” 莱安愣了愣，这名字只在皇家图书馆的禁书里见过 —— 据说那是来自位面裂隙的邪恶力量，能侵蚀生灵的心智，一旦沾染，很难根除。
“北境与深渊裂隙接壤，近几年异动越来越频繁。” 艾拉的声音低沉了些，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的花纹，“半年前我带队巡查时，遭遇了深渊魔物突袭，被它的利爪扫中了后背。”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后怕：“那魔力会一点点蚕食生机，北境的牧师束手无策，只能暂时压制。” 莱安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她初来时的苍白和隐忍 —— 原来她一直带着这么重的伤，还硬撑着维持战神的模样。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有点发闷。
“那你答应假和亲……”
“一是为了借南境的军事力量。” 艾拉直言不讳，眼神坦诚得像北境的冰原，“北境独自对抗深渊太吃力，需要盟友。” 她抬眼看向莱安，目光清晰：“二是为了找圣光之心。”
“圣光之心？” 莱安挑眉，这名字有点耳熟。 “传说中能净化一切邪祟的圣物。” 艾拉解释道，“古籍记载它曾出现在南境，或许…… 能根除深渊魔力。”
她来南境前做了不少调查，圣光之心的传说断断续续，有人说在皇室宝库，有人说早已遗失，但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所以当南境提出和亲时，她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 —— 哪怕知道是场假戏。
莱安的脑子 “嗡” 的一声，像是有烟花在里面炸开。
深渊魔力…… 他的圣光能净化…… 圣光之心能根除…… 他猛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霜牙的体温。
那双手能烤糊曲奇，能笨拙地用圣光，居然能对付禁书里写的深渊魔力！？
“我去！” 莱安激动得差点把腿上的霜牙掀下去，小家伙不满地 “嗷呜” 一声，钻进他怀里躲着，“我能治深渊魔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圣光就是个鸡肋技能，顶多治治小伤，没想到这么厉害！
“我就知道我不同凡响！” 莱安越想越激动，拍着大腿差点站起来，“难不成…… 我就是那啥圣光之心？！”
他小时候听奶妈说过，有些圣物会转世附在人身上，难道他就是天选之子！？ 艾拉看着他眉飞色舞、差点把霜牙揉秃的样子，嘴角抽了抽，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我怎么想多了？” 莱安不服气，举着自己的手晃了晃，“我的圣光能净化深渊魔力，除了圣光之心还有啥能做到？”
“虽然很不想承认，” 艾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的圣光确实对深渊魔力有效，甚至比记载中圣光之心的净化力还…… 温和。” 她后背的伤在圣光下消退时，没有古籍描述的灼痛感，反而像被温水包裹，连带着心里的戾气都淡了些。
“但你不是圣光之心。” 艾拉补充道，眼神肯定，“我来南境和亲后一直在查的皇家秘档，圣光之心早在三百年前就失踪了，据说随最后一任守护者葬入了无妄海，不可能是你。”
莱安的激动像被泼了盆冷水，有点蔫了：“不是啊……” 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 “废物皇子” 的标签，当个拯救世界的天选之子呢。
艾拉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像只被戳破幻想的大型犬，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伸手从碟子里拿起块曲奇，递到他面前：“至少，你的圣光能治我的伤。这比找不到圣光之心有用多了。” 莱安抬头，看着她递来的曲奇，又看看她眼底那点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的失落忽然就散了。
也是啊。 是不是圣光之心不重要，能治好她，好像......也挺厉害的。
他接过曲奇塞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漫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