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魔法塔的训练场已经腾起淡金色的圣光。莱安正对着青铜傀儡练"圣光精准打击"，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刻满符文的地面上，激起细碎的魔法涟漪。他的圣光比前几日稳定了不少，指尖射出的光箭能精准命中傀儡关节处的红点，只是每射三箭就得喘口气——塞拉菲娜调快了傀儡的移动速度，简直是把他往死里练。
"砰！"
一声清脆的玄铁剑出鞘声划破晨雾，像冰锥砸进沸水。莱安手里的圣光"啪"地灭了，光箭在半空中散成金粉。他僵硬地转头，就看见训练场门口立着道银影——奥利维亚的银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墨色劲装沾着干涸的褐色血渍，显然是刚下战场就策马狂奔回来的。她手里的玄铁剑还在微微震颤，剑身上的符文闪烁着嗜血的红光，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怒意，几乎要把整个训练场都冻住。
"莱安！你果然在这！"
奥利维亚的声音裹着东线战场的凛冽杀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碴。她几步跨进训练场，玄铁剑的剑尖在地面拖出刺耳的火花，吓得旁边负责记录数据的青铜傀儡都往后退了半寸。
塞拉菲娜正坐在观礼台的阴影里翻古籍，闻言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奥利维亚紧握剑柄的手："吵到我的傀儡了。"
奥利维亚的怒火瞬间转移了大半，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塞拉菲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她出征前特意去过魔法塔，守塔的学徒说三姐正在闭关研究无妄海遗迹，怎么短短几日就出现在这里？
"昨天。"塞拉菲娜翻过一页古籍，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没必要。"
奥利维亚被噎得差点拔剑，深吸一口气才压下火气，转头又把怒火泼向莱安："我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离那个北境女人远点！结果你倒好，天天往她宫里跑，连三姐回来了都不告诉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姐？！"
莱安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像被扔进熔炉的冰块，浑身都在发烫。他偷偷瞟了眼观礼台，塞拉菲娜正用羽毛笔在羊皮卷上记录着什么，显然没打算插手。"二姐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解释什么？"奥利维亚步步紧逼，玄铁剑的剑尖已经快戳到莱安鼻子上，剑身上的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解释你怎么跟她从早聊到晚？还是解释你身上的雪松香怎么洗都洗不掉？！我问过福尔林了，你这几日除了来训练场，其余时间全泡在她宫里！"
"二姐！"莱安急得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到青铜傀儡的膝盖，"我跟她就是......就是按条约走流程，故意扣好感度呢！父皇说这样才能让北境相信咱们是真心和亲！"
"扣好感度需要天天送曲奇？"奥利维亚冷笑一声，剑峰挑起莱安的衣领，"扣好感度需要把她的狼崽当宝贝，连雪球的胡萝卜都分它一半？莱安，你当我是傻子吗？"她在东线就收到密报，说七弟跟北境公主走得极近，甚至用圣光帮她治伤，当时就差点策马冲回来——那可是深渊魔力留下的伤，岂是随便能碰的？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艾拉抱着霜牙站在门口，银灰色的斗篷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被外面的争吵声引来的。她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无奈，怀里的霜牙却炸了毛，对着奥利维亚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二皇女殿下。"艾拉的声音平静得像北境的冰湖，"莱安确实只是按约定来'骚扰'我，你误会了。"她本不想掺和进来，但听着奥利维亚的话越来越过分，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跟我弟弟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奥利维亚的怒火瞬间转向艾拉，剑眉拧成疙瘩，玄铁剑"嗡"地一声转向，剑尖直指艾拉心口，"北境的公主，管好你自己的事！别以为用点小恩小惠就能勾走他！真当我南境皇室是好欺负的？"
"二姐！"莱安想也没想就挡在艾拉面前，圣光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在两人之间织成淡金色的屏障，"你别这么说！艾拉她不是那样的人！"
塞拉菲娜忽然合上古籍，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吵够了？吵够了就开始训练，莱安今天的圣光波动还没达标。"她指尖轻叩桌面，观礼台旁的青铜钟发出沉闷的响声，惊得训练场的鸽子扑棱棱飞起。
奥利维亚被这声钟响噎了一下，转头瞪着塞拉菲娜："你就惯着他吧！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被那个北境女人骗得团团转！到时候深渊魔力缠上他，我看你怎么收场！"她在东线见过深渊魔物的厉害，那些被魔力侵蚀的士兵最后都成了没有心智的傀儡，光是想想就觉得后怕。
塞拉菲娜没理她，只是对莱安抬了抬下巴："继续。"
莱安看着剑拔弩张的二姐，又看看观礼台上一脸平静的三姐，最后瞅瞅被自己挡在身后的艾拉——她的指尖正悄悄凝聚起淡蓝色的魔力，显然也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这哪是训练场，这分明是一触即发的修罗场啊！
他硬着头皮提起圣光，刚想继续对青铜傀儡射箭，就听见远处传来薇拉咋咋呼呼的喊声："莱安！二姐！你们看我新做的'自动拉弓器'！能射穿三层铁甲呢！"
薇拉抱着个缠满发条的金属玩意儿跑进来，湖蓝色的裙摆沾着机油，头发上还别着根弯曲的铜丝。可当她看清训练场里的阵仗——奥利维亚举着剑，莱安挡在艾拉面前，塞拉菲娜坐在观礼台冷眼旁观——脚步猛地顿住，怀里的自动拉弓器"哐当"掉在地上，弹出的弩箭擦着奥利维亚的耳边飞过，钉进石门的缝隙里。
"二......二姐你回来了？"薇拉的脸"唰"地白了，抱着脑袋就想躲到青铜傀儡后面，"我......我就是路过，顺道给莱安送点东西......"她上次偷偷给艾拉送"魔物探测器"的事，要是被二姐知道了，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你也在这儿？"奥利维亚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落在薇拉身上，"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瞒着我跟这个北境女人鬼混，还敢在魔法塔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当我在东线打仗，就管不了你们了？"
薇拉吓得直哆嗦，求助似的看向塞拉菲娜，眼泪都快出来了。塞拉菲娜放下羽毛笔，淡淡道："她的发明，我看过，有改进空间。自动拉弓器的发条设计比上次的喂食器合理。"
奥利维亚："......"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训练场里，居然成了最格格不入的那个。亲妹妹帮着外人，亲姐姐只顾着研究，连最疼的弟弟都胳膊肘往外拐，一股委屈和愤怒堵在胸口，差点让她当场拔剑劈了眼前的青铜傀儡。
艾拉轻轻拍了拍莱安的后背，低声道："我先回去了，免得二皇女殿下误会更深。"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只会让矛盾激化，还不如先离开，等奥利维亚冷静下来再说。
"别啊！"莱安急了，侧身拦住她，"你走了我更说不清楚了！二姐，你听我......"
"莱安！"奥利维亚的剑"嗡"地一声颤鸣，符文瞬间亮起，"你还敢留她？！"
塞拉菲娜忽然抬手，淡蓝色的魔力从指尖涌出，在奥利维亚和艾拉之间织成半透明的屏障。"吵。"她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屏障上的符文流转，竟让奥利维亚的玄铁剑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奥利维亚的怒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虽然依旧瞪着艾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没再往前冲。她知道塞拉菲娜的脾气，一旦动真格的，就算是父皇来了也劝不住。
莱安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忽然觉得当"诚实守信的男人"根本不算什么，能在这堆人里活下来才是真本事。他深吸一口气，摆出这辈子最真诚的表情，张开双臂挡在中间："二姐，三姐，六姐，艾拉公主......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剑和发明都放下行不行？伤到人就不好了......"
没人理他。
奥利维亚依旧用剑指着屏障后的艾拉，冰蓝色的眸子里怒意未消；艾拉抱着霜牙站在原地，指尖的魔力渐渐散去，却没再提离开的事；塞拉菲娜重新拿起羽毛笔，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她；薇拉缩在青铜傀儡后面，只敢露出半只眼睛，偷偷观察着局势。
晨光透过魔法塔的天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落在奥利维亚的剑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落在塞拉菲娜的羊皮卷上，让那些古老的符文泛起金光；落在艾拉的斗篷上，银灰色的布料被染成淡金，却掩不住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凝重——刚才奥利维亚提到"深渊魔力"时，她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北境的密信昨天就到了，深渊裂隙又扩大了半里，第三防线的前哨已经失联。她本想等南境援军出发后再提回程的事，可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莱安站在中间，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大写的"难"字。他忽然想起艾拉昨晚说的话——"北境的雪快化了，魔物最喜欢这个季节出动"，那时他还以为是玩笑，现在看着艾拉紧绷的侧脸，才隐约明白那平静语气下的沉重。
二姐回来了，他的安生日子，好像真的彻底结束了。而比这更让人不安的是，北境的深渊裂隙旁，或许正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在风雪里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艾拉终究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需要她浴血奋战的战场。
训练场的石门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带来远处钟楼的报时声。莱安看着屏障两侧依旧对峙的两人，忽然觉得，这场由假和亲开始的闹剧，或许很快就要被北境传来的号角声打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