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加拿大蒙特利尔吉尔斯·维伦纽夫赛道,WHC第15站
十一月的蒙特利尔,圣劳伦斯河的寒风裹挟着初雪的气息,如同西伯利亚流放地的刺刀,狠狠刮过赛道旁的混凝土丛林。白天的排位赛在接近零度的极寒中进行,轮胎如同坚硬的石头,液氢管路凝结着白霜,每一次刹车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尖叫。赛道表面残留着融雪剂与橡胶颗粒混合的污浊冰壳,在惨白的探照灯下反射着不祥的冷光。
龙破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布鲁塞尔的阴影尚未散去,龙剑零式在蒙特利尔的极寒中暴露了更多问题——低温下新型复合材料的脆性、精密电控系统的迟滞、以及那始终如跗骨之蛆的底盘刚性不足。他倾尽全力,最终排位仅列第十。冰冷的数据如同蒙特利尔的寒风,穿透赛车服,直抵骨髓。他需要热量,需要慰藉,哪怕只是一碗滚烫的汤。
酒店24小时餐厅暖气开得很足,弥漫着咖啡因和油炸食物的混合气息。龙破天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点了一份分量惊人的肉汁奶酪薯条和热可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热可可的蒸汽氤氲着他冻得发僵的脸,他机械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融化的奶酪凝块和酥脆的薯条,思绪却飘在冰冷刺骨的赛道和那台挣扎的银色战车上。
“嘿,龙。”一个带着浓重西班牙口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龙破天抬头,看到山度斯·阿隆索站在桌旁。这位曾经的F1明星,如今圆桌骑士车队的“僚机”,穿着简单的连帽衫和运动裤,脸上带着长途飞行和激烈比赛后的倦容,但眼神依旧锐利。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和一小碟西班牙火腿。
“不介意吧?这鬼地方,能找个暖和角落不容易。”阿隆索没等回答,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动作带着西班牙人特有的随意。
龙破天摇摇头,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坐,阿隆索。刚结束排位,你也需要热量。” 他指了指阿隆索盘子里薄如蝉翼的伊比利亚火腿,“就吃这个?”
“足够了,年纪大了,晚上吃太多睡不着。”阿隆索自嘲地笑了笑,用小叉子挑起一片深红色的火腿,“而且,蒙特利尔的冬天,需要点地中海的阳光味道来中和一下。” 他将火腿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睛。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餐厅里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其他车手、工作人员低沉的交谈声。窗外的寒风呼啸着拍打玻璃。
“今天……够呛。”阿隆索率先打破了沉默,抿了一口黑咖啡,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点缀着零星灯光的赛道方向,“那台Dragon Saber Zero,直道上像火箭,但进了那些该死的减速弯和发夹弯……”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剧烈晃动的手势,模仿着赛车失控的样子,“像个喝多了桑格利亚的弗拉门戈舞者。不容易,兄弟。”
龙破天苦笑了一下,叉起一大块裹满肉汁和奶酪的薯条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纸面上的数据骗人。骨头不够硬,再锋利的剑也挥不稳。布鲁塞尔是高温,这里是极寒……它的问题被放大了。” 他咽下食物,声音低沉下去,“感觉……像是在开一台没调校好的原型车,而不是用来比赛的武器。”
阿隆索点点头,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理解:“我懂。就像我开这台Lacustris。”他放下咖啡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它很好,非常快,高文那小子把它开得像个艺术品。但我?”
“我总感觉……隔着点什么。不是车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反应慢了零点几秒,风险判断……保守了那么一点点。”西班牙人自嘲地耸耸肩,指了指天花板,意指五大欧洲顶级车手,“这一点点,在现在这群怪物面前,就是天堑。”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回忆自己巅峰时期的那些超车瞬间。“我的极限……到了。现在最好的位置,就是帮高文挡住后面的豺狼,让他能心无旁骛地去挑战勒克莱尔和施密特等人。这没什么不好,认清现实,也是一种本事。”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一种经历过巅峰与低谷后的坦然,但眼底深处,那属于斗牛士的不甘之火并未完全熄灭,只是被理智深深掩埋。
龙破天默默听着,他能感受到阿隆索话语中的那份沉重和释然。同为车手,他太理解这种面对“极限”的无力感。他端起热可可喝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至少,”龙破天试图找点轻松的话题,“你不用像我们一样,为了一台还在‘学习走路’的赛车头疼。”
阿隆索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刚想说什么,一个带着明显犹豫和紧张的小小身影出现在他们桌旁。
两人同时转头。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男孩站在那儿,穿着蒙特利尔加拿大人冰球队的厚外套,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深棕色的卷发下是一双亮晶晶的、充满渴望的大眼睛。他手里紧紧攥着一顶红色的圆桌骑士车队帽子和一支马克笔,鼓足了勇气,用带着浓重法语腔调怯生生地问道:
“打扰一下……阿隆索先生?请问……请问我能得到您的签名吗?”
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阿隆索明显愣了一下,脸上职业性的倦容瞬间被温和的笑意取代。他立刻放下咖啡杯,身体转向小男孩,用流利的法语回应,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当然可以,小家伙!非常乐意!”他伸出手,自然地揉了揉男孩的卷发,动作充满了西班牙人特有的亲昵感。
小男孩的脸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把帽子和笔递过去。阿隆索接过帽子,没有立刻签,故意逗他:“为什么不找高文签名?他才是圆桌骑士的王,可比我快多了。”
小男孩立刻摇头,小脸涨得更红了,急切地用夹杂着法语和英语的话说:“不!是您!我爸爸说您是超车之王!即使您现在不总是赢……我也喜欢您!”
小男孩天真而直白的话语,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刺破了阿隆索眼中残留的阴霾。他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而真诚,之前的自嘲和失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不再逗弄孩子,郑重地在帽檐内侧签下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还特意画了一个小小的赛车简笔画。签完,他把帽子戴回小男孩头上,仔细调整好,又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小脸蛋:“谢谢,我的小冠军!保持这份热情!”
小男孩如获至宝,紧紧抱着帽子,小脸兴奋得发光,用力点头:“谢谢阿隆索先生!我有一天也要成为像您一样的车手!”
说完,他害羞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龙破天,飞快地说了句“晚上好,龙先生”,然后像只快乐的小鹿一样蹦跳着跑回了不远处正笑着看着这一切的父母身边。
阿隆索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孩回到父母怀里,看着他兴奋地向父母展示签名的帽子,小小的身影充满了对赛车最纯粹的憧憬。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眼神变得无比柔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他转回头,看向龙破天,之前谈论自己职业生涯极限时的沉重感被一种更深沉、更温暖的情感取代。他掏出手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滑动着,很快找到了那张照片——穿着卡丁车服、拿着冠军奖杯、笑得露出豁牙的儿子安东尼奥。
“你知道吗,龙?”阿隆索的声音低沉下来,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自豪,他将手机屏幕转向龙破天,指尖轻轻点着屏幕上儿子明亮的眼睛,“刚才那个小家伙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安东尼奥。”
“看!我儿子!七岁!上个月,欧洲U8 Rotax Max 卡丁车挑战赛总冠军!”阿隆索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自豪,他把手机屏幕几乎怼到龙破天眼前,“击败了五十多个国家的顶尖小车手!最后一圈,最后一个弯,像这样——”他激动地用叉子在桌子上画了个惊险的超车线路,“从内线硬挤过去!干净利落!那眼神!那动作!老天,简直比我当年第一次开F3时还要冷静!”
他收回手机,手指珍惜地抚摸着屏幕上的儿子,眼神变得无比柔和,之前的失落被一种更深沉、更滚烫的情感取代:“你知道吗,龙?看着他开车,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天赋’。那不是训练能完全替代的东西。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对速度、对极限、对赛车动态的直觉。”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龙破天,“我的世界冠军梦……或许在离开F1时就已经结束了。但我所有的经验,我所有的教训,我所有的……梦想,”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都交给他了。安东尼奥·阿隆索……他会替我,去摸到那个最高的领奖台。我相信!因为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比我年轻时……更纯粹、更炽烈的火!”
阿隆索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念。那份对儿子的期许和骄傲,如同寒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餐厅角落的寒意,也驱散了他自身职业生涯暮年的阴霾。
龙破天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父亲,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神锐利的小男孩,又想起了自己家里那个同样对赛车充满好奇的儿子龙追云。他心中那因赛车受挫而冻结的某处,似乎被这团来自异国的、名为“传承”的火焰轻轻触碰了一下。他举起还剩一半的热可可杯子,对着阿隆索,嘴角勾起一个真诚的弧度:
“为了安东尼奥。为了……下一代的火焰。”
“为了火焰!”阿隆索大笑着,用自己的咖啡杯重重碰了一下龙破天的可可杯,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个来自不同国度、不同背景,却同样被速度之神眷顾又折磨的男人,在这个寒冷的蒙特利尔夜晚,因为一个七岁男孩的冠军奖杯,因为那薪火相传的梦想,找到了短暂的共鸣与温暖。
阿隆索又聊了一会儿儿子的趣事和训练中的小插曲,笑声爽朗。末了,他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拍了拍龙破天的肩膀:“走了,老兄。明天决赛,帮高文挡人的活儿也不轻松。至于你的Saber……别放弃。造剑需要时间,更需要……淬火的耐心。” 他眨眨眼,留下一个过来人的鼓励眼神,起身消失在餐厅温暖的灯光尽头。
龙破天独自坐在那里,盘中的薯条已经凉透,但阿隆索眼中那团为儿子燃烧的火焰,和他最后那句“淬火的耐心”,却在心中久久回荡。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但蒙特利尔的这个寒夜,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他拿出手机,翻出儿子龙追云在家里坐在自己为他打造的驾驶座玩GT赛车的照片,看着儿子专注的侧脸,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前方的路依旧布满技术壁垒的坚冰,但薪火……已在寒夜中悄然点亮。
2025年第五届WHC最后由蔚蓝方阵的勒克莱尔靠着赛季初其余四大车队未换车时的优势,以10分左右的差距压倒高文再次夺得个人冠军。五大欧洲车队在赛季中后段展开了积分的争夺,圆桌骑士车队靠着高文和阿隆索的组合,首次获得了车队总冠军。而龙破天只能在个人积分榜上位居第六,与欧洲五大高手之间有将近100分的大差距。
2025年12月,中国广州天河
凛冽的北风终于被南岭温柔地挡在了门外,十二月的广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暖意,混杂着榕树的气味和街角煲仔饭的焦香。龙破天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推开了位于珠江新城高档公寓的家门。喧嚣的赛季,欧洲列强的冰冷壁垒,龙剑零式的挣扎与叹息,都被暂时关在了门外。
“老爸!”一个清脆稚嫩、充满无限活力的声音像颗小炮弹般撞了过来。六岁的龙追云,个子已经蹿高了不少,穿着校服像只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了龙破天腿上,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夏夜的星星。“你回来啦!比赛辛苦了!”
龙破天的心瞬间被这团小太阳烤化了。他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掂了掂,笑道:“追云,我回来了。在家里有好好听妈妈的话吗?”
“嘘——小声点,妹妹刚睡着。”李扬羽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眼底却有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怀里抱着一个裹在柔软粉色云朵包被里的小小襁褓。四个月大的女儿龙晨曦正睡得香甜,小脸粉嘟嘟的,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般垂下,小嘴无意识地嘬动着,发出细微的鼾声。
为了方便龙追云就读天河区那所知名的国际学校附属小学,也为了给新生儿更好的环境,龙家从永华镇搬到了广州。李美娟则以要继续运营福满楼为原因,留在了永华镇。
龙破天的目光瞬间被女儿吸引,旅途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地从妻子怀里接过那小小软软的一团。曦曦似乎感受到父亲的怀抱,小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又沉沉睡去,带着奶香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责任感涌上心头。
“辛苦了,扬羽妹妹。”龙破天低声道,目光温柔地扫过妻子略显憔悴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又落在怀中女儿天使般的睡颜上。
“回来就好,快去洗个热水澡,饭马上好。”李扬羽柔声道,顺手整理了一下儿子蹭乱的衣领,“这小子,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方向盘,周末去公园开飞龙号,能开一下午,回来吃饭都叫不动。小区保安都认识他了,说他是‘小车神’。曦曦倒是乖,就是夜里总要醒几次。”
龙破天笑了笑,抱着女儿走到客厅坐下。角落停着一台以白色为底色,造型炫酷的儿童电动卡丁车——“飞龙号”。那是他今年六月在欧洲比赛间隙,特意在一个顶级卡丁车装备店定制,空运回来提前给龙追云的生日礼物。
旁边,立着一套全新的罗技方向盘和踏板,连接着PS5和电视屏幕,上面还暂停着《GT赛车》的画面。而沙发旁,则多了一个堆满彩色玩具和摇铃的婴儿健身架。
“老爸!说好了周末要带我去珠海,我要把‘飞龙号’开上大赛道。”龙追云这时走了过来说道,他时刻都在期待着前往珠海国际赛车场的事。
“好好好,等星期六,爸爸带你去。”
“好耶!星期六去珠海!”龙追云这时坐到龙破天为他量身订造的赛车椅上,握住方向盘继续游玩PS5,“老爸!看我用EVO刷新日本铃鹿的记录!”
龙破天笑了笑,他自己也是从摸罗技方向盘在PS1的《GT赛车》开始,他望着儿子全身贯注地投入在电视屏幕的赛道上,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