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宗次郎递出的那封信,如同一个冰冷的邀请,也是一个无声的陷阱。我搭在“饿鬼抄”刀镡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发白。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血腥和仇恨,更增添了一种名为“谈判”的、更加致命的压力。石舟斋的信?是砒霜还是蜜糖?
“哼,装神弄鬼。” 我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故作不屑地冷哼一声。身体却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个细胞都在高度戒备。我缓缓迈步,向门口走去,目光死死锁定在柳生宗次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一步,两步…距离那封信越来越近。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素白信笺的瞬间!
异变陡生!
柳生宗次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骤然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寒光!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喷发!他递信的手快如鬼魅般收回,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却以一种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搭上了腰间的刀镡!
呛啷——!
一声短促、清越到刺耳的刀鸣!仿佛月光在瞬间凝结成刃!
一道无法形容的、如同冷月清辉般的刀光,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昏暗的空间!快!快得超越了思维!快得让我的瞳孔甚至来不及收缩!那刀光并非直劈,而是带着一种羚羊挂角般的、极其刁钻的弧度,由下而上,斜斜撩起!目标正是我伸出去取信、此刻毫无防备的手腕!
柳生新阴流秘剑——月影!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骨髓的死亡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倒竖!战斗的本能疯狂尖叫!来不及思考!我按在“饿鬼抄”上的右手猛地发力!
呛啷——!
“饿鬼抄”在我生平最快的速度下悍然出鞘!漆黑的刀身带着搏命的狠辣,化作一道阴冷的毒蛇,试图格挡那道致命的月华!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如同惊雷炸响!火星在昏暗的屋内疯狂迸溅!
一股沛然莫御、阴柔诡异到极致的恐怖力道,如同冰冷的潮水般,顺着“饿鬼抄”的刀身瞬间涌入我的手臂!这力量并非刚猛,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震荡骨髓的阴寒!我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条右臂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瞬间麻痹!更可怕的是,那股力量仿佛有生命般,直接撼动了我全身的重心!
“呃啊!” 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脚下踩到一块染血的碎木,重心彻底失衡!
败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仅仅一招!甚至算不上正式的交锋!
就在我身形踉跄、空门大开的瞬间!柳生宗次郎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他手中的太刀(不知何时已然归鞘,仿佛从未拔出!)并未追击,但他整个人却如同鬼魅般欺近!左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带着破空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点向我的胸口膻中穴!指风未至,那股阴寒刺骨的劲气已经让我心脏骤停!
噗!
指尖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戳中我的胸口!
“哇——!” 一股无法抑制的腥甜直冲喉头!我眼前一黑,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风筝,带着一蓬喷出的血雾,狠狠向后倒飞出去!
“砰!!轰隆——!”
我的身体重重砸在后方残破的墙壁上!腐朽的木板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巨力,轰然碎裂!我整个人穿过破洞,滚落在满是尘土和碎木的地面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腹部的旧伤如同被撕裂般剧痛,胸口更是如同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手中的“饿鬼抄”早已脱手,掉落在几步外的血泊中,黯淡无光。
耻辱!
极致的耻辱!
像条被一脚踢飞的野狗!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我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剧痛和那阴寒内劲的侵蚀让我浑身无力,只能狼狈地蜷缩在冰冷的尘土里,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视野模糊,只能看到柳生宗次郎那朴素的身影,如同死神般缓缓从破开的墙洞中走来,步履平稳,气息依旧内敛得可怕。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路边的垃圾。
他的目标,是柳生雪姬。
“宗次郎老师…” 雪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看着走近的柳生宗次郎。
柳生宗次郎走到雪姬身边,手指如同最精密的工具,在绳索的几个关键节点轻轻一拂。那足以困住猛兽的坚韧绳索,竟如同朽烂的草绳般寸寸断裂!雪姬恢复了自由。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冰魄般的眼眸扫过柳生宗次郎,最终,那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恨意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了蜷缩在尘土中、狼狈咳血的我身上!
她缓缓弯腰,捡起了我掉落在血泊中的“饿鬼抄”。冰冷的刀柄握在她纤细却有力的手中,漆黑的刀身映照着她那张苍白却杀气四溢的绝美脸庞,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完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之前那些恶毒的言语,那些赤裸裸的威胁,那些关于“侵犯”的污言秽语…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她砍死我,把我剁成碎片,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眼中那冰寒怒火得到宣泄的快意!
雪姬握着我的刀,一步一步,如同踏着死亡的鼓点,向我走来。脚步声很轻,落在满是碎木和尘土的地面上,却如同重锤砸在我的心头。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业火!每一步靠近,死亡的阴影就浓郁一分!
我挣扎着想后退,但剧痛和内伤让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冰冷的刀锋离我越来越近!那是我自己的刀!现在却要成为终结我性命的凶器!这讽刺让我想笑,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
饿鬼抄…最终,还是要被“饿鬼”吞噬吗?
刀锋举起!冰冷的刃光映照着我因恐惧和剧痛而扭曲的脸!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几乎要闭目等死的瞬间——
“住手——!!!”
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暴喝,裹挟着焦急和内力,猛地从旅馆废墟的入口处炸响!
与此同时!
“嗖——!” 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惊鸿,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向雪姬手中劈落的“饿鬼抄”!
“铛——!”
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量让雪姬手腕一麻,劈落的刀锋被硬生生撞偏,“嗤啦”一声砍在我身旁的泥地上,入土三寸!
几道人影如同狂风般卷入废墟!
是韩风!他脸色铁青,长剑出鞘,剑尖兀自嗡鸣!刚才那救命的剑光正是他所发!
小葵跟在他身后,吓得面无血色。
罗兰背着气息奄奄的布鲁图斯,冰蓝色的眼眸在看到屋内的情景(尤其是我狼狈的样子和雪姬持刀欲斩的姿态)时,瞬间燃起怒火,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No Mercy!(绝不留情!)”
而柳生宗次郎,则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在了雪姬身前,平静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看向突然闯入的韩风和…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钢铁骑士!
绝境之中,救援终于到来!但更大的混乱和冲突,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