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是神圣盟誓的遗产——不是王庭联合龙国一众攻伐卡洛特的盟约，而是源于更古老的时代，先民们联合对抗黑暗纪元所立下的盟誓。
生死存亡关头，不同种族之间得以放下信仰的芥蒂，麻绳拧成一股。
这样的风气被源远流长的瑞恩河带到大陆的各个角落，洛里斯镇是其中一个缩影。
集市上，能看到各色亚种兽人、混血精灵、龙人或者矮人，牵着自己的马拉车，停靠在莱布茨下辖商会规划出的集售点。
因为货品的买卖有先后顺序，商会派遣来确认货品交易的中间人，短时间内无法与所有旅商接洽，故而会额外提供露天的交易场所，作为集市交易的延伸。
往常只贩售本地山林土产和腌肉的集市，受到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外贸进补，商品的数量与种类随之大幅提升，甚至能让殷修看到，只在卡洛特旧边境地区流通的香料。
“小哥，看看咱家亮眼的货物，这都是勃兰登边地出产的紧俏货，有兴趣的话出点给你啊！”
那名佣兵服饰的狼人截在路中，朝殷修热切打起招呼，推销自己车上装载的香料。
他很有分寸地避开了举止不凡的苏菲，打算从随侍在后，人畜无害的殷修这里突破。
“以往咱们那出产的女巫胡椒数量稀少，都是直接就地贩售的。今年因为承蒙龙神保佑，粮食、香料都长得不错，咱就想来洛里斯镇通通销路。”
从身后的车板上，拿出一小垛装着香料的布兜，狼人旅商将上头捆缚紧的绳圈微微扯掉，泄露出其中的异香。
“嗯，这香味，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女巫胡椒。”
伸手在袋子前轻轻挥动，殷修点了点头，确认对方贩卖的商品无误。
他也将袋子取下，拿到苏菲面前让她嗅闻。
遗憾的是，苏菲娇生惯养的嗅觉，并不能习惯香料经研磨后散发的刺激性气味，连连几个喷嚏，让她有些嫌恶地将袋子归还。
“呼，好奇怪的味道，这样的商品真的能适应洛里斯镇民的味蕾吗？”
“哎呀，美丽的小姐，再怎么惹人上瘾的香料，也要等到端上餐桌才能知道它的魅力。像您这样没有体验过女巫胡椒的独特风味的尊贵存在，不更应该买回去尝尝吗？”
面对苏菲的质疑，狼人旅商没有反驳，表情随意地继续向他俩推销自己手中的香料。
能旁若无人地从不和谐声中抽脱，继续维持自己的交易节奏，无疑证明了狼人旅商的商人素养。
但是，一个贩售有莱布茨下辖商会作保的珍贵香料的商人，会因货品交易顺序的非优先被卡在集市，本身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洛里斯镇近些日流入的牛羊等大宗商品不在少数，本地放养的土猪也已经出栏，这些都是能直接反映在集市里的情报。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段时间胡椒的需求只会呈直线上升，随他们外出一趟的精灵龙可能多少都会买点。
下辖商会和狼人旅商，两者只要事先联系过，就不可能将这单生意搁置在集市。也就是说，狼人旅商的话术有多专业，他的行为就有多业余。
理清楚这一点，剩下的事就是看苏菲怎么想。
殷修站出来继续和狼人旅商交涉，给出一个游离在买与不买的态度区间，将他先晾在一旁。
“苏菲，你要买下这些女巫胡椒吗？”
“哈啊......你在问我吗？”
还在因为嗅闻胡椒而鼻子发红，苏菲先是摇头低吟，而后又突兀地转过身去，似乎是因为鼻子的变化而介怀。
“麻烦殷修你说说吧，我作为主人，要先采纳你的看法。”
“那，按我的想法，毋庸置疑是拒绝。”
殷修靠近到她身后，将理由娓娓道来。
“喔......所以，你是觉得这些胡椒有质量上的问题？”
“产地不实，不是来自勃兰登的女巫胡椒，没有莱布茨商会背书；货品受潮，风味、保存期限都大打折扣。总之，可能存在各种问题，接受交易的话风险太高。”
殷修如实交代，把狼人旅商的老底都透了个干净，虽然不至于证据确凿，但和事实应该大差不差。
女巫胡椒研磨之后，香气能保留的时间非常短暂，所以就算是为了应对货品检查，狼人旅商也不可能提前准备，成本太高，还不必要。
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殷修是不可能去赌的。
“好，那就买下来吧，殷修，你去和他这么交涉。”
交涉个鬼了！
殷修颇为无奈地看着苏菲随便拍脑瓜，就要花重金买下可能暴雷的商品，一股直撞南墙的冲动油然而生。
合着我刚才的话都白分析了，我不赌你要赌是吧？
“苏菲，我觉得我们还是要再想想......”
“你会用女巫胡椒做饭吗？”
“做饭？”
苏菲直勾勾地盯着殷修，没由来的问出一句。
要说用女巫胡椒做饭，精于厨艺的殷修是肯定懂得的。
女巫胡椒之所以能冠以女巫二字，就是因为它化腐朽为神奇的迷人香味，只需要往果蔬肉蛋中添加一点点，就能起到去腥增香的作用，还不会像寻常香料那样喧宾夺主，掩盖食材本味。
对于厨师而言，女巫胡椒简直是作弊器一般的存在。
“会一点点吧，但是，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胡椒的气味，我不确定做出来的饭菜，能合苏菲你的口味。”
就算是手握作弊器，殷修还是没有对苏菲打包票，只是很保守的宣称，为的是打消她浪费钱的念头。
但是苏菲已经做好决定了，对着殷修展颜一笑，如同灰烬中盛开的花瓣，美艳得不可方物。
“那就足够了。”
过往的旅商无不为之驻足暗叹，就连把她当肥羊宰的狼人旅商目击这份美景，都得将爪子狠狠嵌进血肉，方才能将视线移开。
这种隐藏毁灭的绝美笑容，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会动摇人的心智。
感受到些微的目眩神迷，殷修的手掌不自觉地垂落，整个人向后退出半步。
不知不觉中，苏菲身上的毁灭气息，有一瞬间，已经浓郁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