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
普通的城堡想要调遣驻军，需要同时有领主和驻城使签发的动员令，才能合法调遣。
而在洛里斯城堡，甚至不设有直属于圣都的驻城使一职，拥有公爵谕令，就等同于握住最高军权。
这项牵扯莫大的权力象征，殷修本意是将之视作为，可被砍价的狮子大开口提出的。
以区区奴隶之身，妄想贪图比拟城堡指挥使的军队调遣权，多少有点痴人说梦。
殷修再行一礼，向奥兰身后的公爵请命。
“奥兰女仆长，你别见怪，我这么说也是为了苏菲小姐的安全考虑，我一介奴隶实力低微，自诩有几分将帅之才，自然希望能够物尽其用，满肚忠肠，神明共鉴，望你与公爵能体悟这份良苦用心。”
姿态要做足，动作要到位，语气要生动，情感要饱满，所谓“演绎”二字。
殷修对自己的表演非常满意，等着继续和奥兰来回拉扯，谋取最大权益，就听到她情绪复杂的回复。
“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公爵。”
嗯，这就......嗯？等会儿，转告什么？
殷修简直想把耳朵里不存在的堆积物全掏出来，再仔细听听奥兰说的话，说实话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某种处心积虑的玩笑，但只要想到苏菲，这一切荒诞现实似乎又可以解释。
或许我不应该怀疑，一位母亲能为她的女儿做到什么地步。
殷修有些莫名地感到气馁，或许他该反思的是，为什么不趁机提出更苛刻的条件，说不定公爵都能答应呢？
时间来到第二天中午。
从公爵处获得正式任命，殷修即刻走马上任，全权包揽苏菲的礼仪学习。
“正式晚宴的座次安排需严格遵循等级制度，现以公爵晚宴为情景模拟，按长桌座次入席。”
“公爵，尊客，配偶（划掉）......继承者，嗯，所以是这个位置。”
“然后是坐姿，挺直腰背，手臂不能用肘部撑住桌面，仅能用手腕轻触。”
“嗯，没问题，这个很简单。”
“对食物，记得区分刀叉配套使用，面包要掰成小块再吃，需要往正餐中另加胡椒、酱汁和盐之前，要先向我请示。”
“是的，我不能自行添加。”
——就像这样，一步步指导苏菲纠正就餐时的不雅行为，帮助她逐渐成为精通繁琐礼仪的酸腐贵族......开玩笑的，是可爱又迷人的酸腐贵族。
苏菲不止一次向殷修抱怨，龙国模仿的卡洛特礼仪是多么讲究还原，从不考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而殷修觉得，苏菲能在礼仪学习当中认识到这一点，已经算是学到精髓了，可喜可贺。
不过，无聊的礼仪学习并非全无乐趣，至少殷修希望省去的礼服环节，苏菲以强硬的态度保留下来。
纯白的丝绸礼服勾勒出纤细的身材，高腰线下垂坠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白色长手套拉至肘部，完美贴合肌肤。
如果不是殷修特意提醒，恐怕洛里斯的女仆们又会按苏菲的喜好，换上色调暗沉、整体灰败的服饰。
哪像现在，能看到喻示着少女圣洁的纯白色，在午时的阳光衬托下，呈现出犹如天使降临人间的绝景，比之教国圣女也不遑多让。
而让苏菲妥协的代价是，殷修也换上了符合规制的执事装，身着纯黑燕尾服，一直到服侍苏菲用完午餐。
“呐，剩下的餐点，请你帮我解决吧，我的奴隶。”
贪婪地享受完甜品，苏菲那张抿卷过巧克力舒芙蕾的樱桃小嘴，向奴仆发出甜腻腻的求助。
...挑食的坏毛病未免太严重了些。
殷修打扫着盘中剩下的残羹冷炙，暗自腹诽。
“哼呵呵，从赏赐的食物中，感受到主人的恩典了吗？”
苏菲的俏皮声音与她的视线一同传来，她侧着身体，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落在座位上，像是慷慨分享圣餐的修女，放弃祷告与心仪之人幽会。
但殷修只是换上淡漠的脸色，指摘道：“宴会结束后，你才会有充足的时间发放恩典，苏菲。我可不希望因为一时的包庇，让你学习到错误的知识。”
“哼，讨厌的回答。”
苏菲缩起身体别过脑袋，发出不屑的哼哼声。
更要命的是，她还脱下鞋子，像个小孩似的抱着一条腿坐着，姿势极度不雅观，同时还走漏了些春光。
“你要像奥兰那样，紧抓我的礼仪问题吗？”
直白地浮在明面的恼怒，来源于少女的擅自期待，期待自己的老师成为共犯。
殷修很想解释，这是公爵交代给他的第一件事务，虽不正式却依旧意义非凡，有必要认真对待。
但考虑到这个说法有推卸责任和挑拨离间的意味在，肯定不是上上之选，况且，苏菲不是真的怪罪于他。
所以，殷修果断搬出奥兰作为挡箭牌，为自己辩护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确是按照奥兰女仆长传授给我的经验去做，她在服侍苏菲你这一行算是我的前辈，前辈的宝贵经验怎么能不遵循呢？”
“前，前辈的话！就可以不加辨别地听从了？（心虚）吁...我真是高估你的水平了，居然，居然......”
“居然犯了经验主义，教条主义的错误？”
“对，对的！总结得很精辟嘛！嗯，要清楚的，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给主人省心。”
苏菲瞪大了自己的龙眸，揪着裙摆无意中暴露更多嫩白肌肤，福利发了个爽。
殷修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看来奥兰女仆长的经验已经过时了，今后一定要杜绝这种有毒思想进入我们的大脑。”
“嗯...嗯呢。”
被殷修带着跑偏，苏菲气势微弱地轻嗯。
对不起了，奥兰，但为了给公爵培养出合格的接班人，只能牺牲一下你的名誉，莫怪罪莫怪罪。
殷修默默在胸前勾勒十字，行教国礼祈祷赦罪。
这时候，城堡卫戍队长精灵龙，应领主代行的命令，征召入厅汇报工作实情。
水分满满的礼仪课被暂时叫停，殷修放下餐具，整理衣衫，落眼在门口处俯首低眉的精灵龙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