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甜匠的选择，殷修心中有数，但眼下，要以苏菲的生死为重。
红龙公爵的态度并不明朗，她故意将苏菲放置在危险的境地，却又在各方面给予支持。
如果是单纯的谋害解释不了她的意图，但要说她顺从命运，屡屡做出对命运的软引导行为又显得那么荒诞不经。
作壁上观这么久，你所期待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卡莉娅？
在漫步中恢复体力，殷修这次是义无反顾地钻进苏菲的神域中。
——已经不能算是完全封闭的神域，德鲁伊与暗精灵协力布设的法阵阵列，侵入到她的神域中。
规则被破坏，神的力量就不再完整，神也就不再无敌。
不过这一路上，殷修看见的尽是德鲁伊和精灵的尸体，战斗已经先一步结束。
灭烬龙躯在神域最中心的位置。
不复殷修初见时令人心生敬畏的样子，庞然龙躯在触目惊心的伤口的装饰下丧失神性，变得只是像巨人那样单纯的巨大。
它把苏菲护在身下，护得很好。
娇俏的少女孤零零地抬头，满目疮痍的世界与她无关，她还是那般遗世独立。
“你把他们都杀了，省得我再动手。”
这是实话，殷修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精力替苏菲清除杂鱼，她自己能杀完最好，杀不完，他也爱莫能助。
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女扭过头来，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裳。
“是你，奴隶。”
“见面就喊啊？神术还没有完成呢。”
“马上就能完成，马上，你别想逃...你逃不了的。”
那股牵扰着她的执念依然没有消散，尚未完成的神术攥在手里，怎么也不肯清零进度。
“唉，我真佩服你的决心，苏菲。”
“事实上我早就可以远走高飞了，甜匠替我拖着祭司，你又把德鲁伊和暗精灵全部杀光，魔力几乎耗尽，没有谁能再拦着我。”
“现在我来看你，只是想请你帮我解除神术。”
仿佛卸去一身压力，殷修平静地陈述道。
望着如最终胜利者一般屹立的殷修，苏菲咬着发白的嘴唇，恨声道。
“你觉得可能吗？”
她才不要解除神术！想都不要想！谁来都不行！
殷修就要走了，他说他要走了，那这神术就是最后的牵绊，绝对不可以让出去，绝对不可以......
“即使你要死了，也不可能吗？”
殷修低着的眼眸划过一丝忧伤。
苏菲心里一阵刺痛，但嘴上还是死犟。
“笨蛋奴隶，神怎么可能会死？神是不会死的，神的力量你想象不了，你只是一介奴隶而已，你...你不会明白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不见。
“你说的话我信，你肯定不会死，但我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见不到你了，你的毁灭之力快要消散，神域彻底崩塌之际，就是你...沉睡之时。”
“我没有...”
“你要知道我驱杀过神明的，别想骗我，那些东西将要离去的时候，都是像这样一身死相。”
殷修的话像钉子一样扎向苏菲的心脏，她反驳不了，只能赌气地说道，神不是东西。
确实不是东西。
靠着一处隆起的土堆，殷修坐下来，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
“作为毁灭之神，你的诉求在诸神间，真的算很低了，只是想找个玩得舒服的奴隶而已。就算是大祭司听了，最多也只能贬低你志向不高，说不出其他的话。”
“但你怎么就找上我了呢？虽然我志向不高，你也家大业大，但我们之间真不适合搞什么强制爱，尤其奴隶契约，我是一定不会接受的。”
“哼！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你把最初见我时卑躬屈膝，谄媚至极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了？”
“...咳咳，当时情势所迫，我也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实在对不住了。”
殷修双手合十，老老实实滑跪道歉，毕竟这事是他干得不地道，骗小孩缺德缺到家了。
“没骨气的家伙，你这种人最适合做奴隶了！奴隶奴隶奴隶！”
“好好好，我是奴隶行了吧？都快死的龙了还这么喜欢犟嘴，真是小孩子脾气。”
“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一语踩中少女的尾巴，瞬间就对着哈气。
但殷修不想惯着她，就这么放着不理会，等她消气。
然后，被羞辱的怒火烧完，苏菲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居然被连着羞辱两遍，理由还是同一个。
她不想说话了，眼泪滴滴答答地流，怎么都止不住。
他们都没有把对方放在平等的位置，所以一开始，这段关系注定不会长久。
殷修走近过去，用手拂去少女眼角的泪花...当然是错觉，他是用法师之手这么做的。
“如果我不曾引动真实的力量，结局会不一样吗？”
她指的是激发体内的毁灭之力，一旦选择这条路，她的存在就会开始燃烧。
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又没有能力挽留殷修，今日之事何尝不是一种证明——殷修会毫无眷恋地离去。
所以，做什么都没有差别......
“又自怨自艾上了？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
殷修的话如当头一棒，重重敲动苏菲的脑袋。
“你这么出众的少女完全可以靠自身魅力征服男人，却偏偏要走歪门邪道！都是数值怪了还不用数值怪的打法，很浪费知道吗？”
“但你说我是小孩。”
“小孩，小孩怎么了？我有说我不炼铜...咳，我的意思是，心智有差不是问题，感情可以先培养起来，类似童养媳嘛，乡镇地区经常这么玩。”
“还有啊......”
殷修耐心地安慰道，对于少女的疑问，他按顺序一个个用心解答。
神域内的时间流逝都被放缓似的，一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何为感情”“感情与占有欲的分别”“论奴隶关系在平等交往中的不必要”“如何消除内心的不安”以及“学会如何去爱”。
一龙听得津津有味，也不哭了，也不闹了，贪婪地从中汲取营养。
当然这些话题，殷修讲得未必就全对，本身他也只是理论派，缺乏实践。
但就是这种不够权威的解读，才更能让少女释怀。
感情的事，双方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肯定比先进带动后进来得真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