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龙，将要离去。”
得到命运感召的大祭司猛一回头，眼含的震惊呼之欲出。
离去，而不是死亡，证明她倾尽有生力量的弑神行动又一次失败。
“怎么可能......”
灵魂陷入一阵恍惚，以至于甜匠手持打蛋器欺至身前时，大祭司没有来得及抵挡。
“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大祭司崩碎术杖，才勉强在甜匠得理不饶人的攻击中存活下来。
这半兽人的魔力境界明明没有达到王级，战斗中却能压着大祭司打，实在是匪夷所思。
“恩客。”
向徐徐走来的殷修致意，甜匠收起武器，与丽兹退至一线。
殷修身上散发着还未完全收敛的毁灭气息，举手投足间仿佛有撼动法则之意，宛如神明座下准许行走世间的天使。
他的魔力境界只恢复到将级，但其魔力链路中深含的幽邃可怖，连大祭司都不能看穿分毫。
“在神与命运的摆布之下，这场意义不明的战争有赢家吗？”
殷修指着狼狈不堪的大祭司，目光如电地抨击道。
经历反复挣扎与放弃，最后还是让苏菲完成了神术。
殷修再不至于说出“没有意义”之类的话，但当他走出神域，看到还在和甜匠厮杀的大祭司时，难以言喻的荒谬感直冲上脑门。
合着毁灭之神是周期性的限时副本，大祭司已经参与过很多次，却从没有打通过，到头来像西西弗斯一样，沉浸在弑神的奢望中无法自拔。
“你懂什么？你以为咱为杀灭烬耗费余生，是和那些蛮子一个目的？年轻人，你大错特错！”
大祭司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厉声反驳道。
“咱是为了被艾露恩庇护的泰拉西亚，向灭烬龙扬起弑杀的旗帜，她是大陆的祸患，一日不除，地上生灵一日不得安宁！”
“年轻人，你总有一天会理解的，什么叫为信仰而战，万死不辞。”
大祭司化身一名虔诚的布道士，大肆宣讲月神信仰的真谛。
那份呈现理智的狂热向道，的的确确不可能伪装，她是真的认为自己在为泰拉西亚扫清祸患，尽管殷修知道，她的本心是向艾露恩远献供奉
——论迹不论心。
王公贵族可以为艾露恩遍行雨露的大爱冠以扩张信仰的污名，却不能阻止世人遵奉艾露恩为月与自然之正神，余者居其下。
但比起信奉，追随艾露恩并奉行她的意志，才是更加难能可贵之事。
这条路，精灵王庭的月精灵王族已不再践行，它与王庭日益增长的扩张需求相违背，亦不能和黄金信徒竞争。
活在旧时代的大祭司，或许是月神信徒们保留的最后一缕纯净。
“你走吧。”
殷修忽然吐出话，要放大祭司一马。
“唉？”
“......”
丽兹向殷修递去揪心与敬佩的眼神，甜匠面色平静地望向殷修。
最惊惑的家伙还属大祭司，她已经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哪想到殷修愿意饶她一命。
“苏菲这次陷入沉睡后，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度苏醒，你既然掌握窥视命运的能力，就快回去准备下一次行动吧，帮我找找那个调皮的小孩会出现在哪里。”
“......你，真是，让咱无话可说。”
“哈哈，快走吧大祭司，来日见面，记得给我腌渍一批上等蜜果。”
殷修打趣着，驱赶大祭司赶快离开。
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仇恨，大祭司的目标是灭烬龙，若有机会东山再起，自然不愿和殷修死磕。
所以她很果断地离开了，那些曝尸森林的德鲁伊、精灵、半精灵，她只是遥遥相望，反复默念“为了艾露恩的仁慈”。
直到大祭司的存在脱离感知范围，殷修一把抓住甜匠的手臂，沟通二者的魔力链路。
甜匠下意识拒绝道：“恩客，不必徒劳...”
“安静，兴许还有救。”
殷修按压下对方几欲抽回的手臂，凭自己沾染毁灭气息的魔力，灌入打通的链路中。
认可敌人的信仰之道，不意味着殷修一定愿意放出生路，为甜匠争取时间，是促成他这么做的理由之一。
蕴含毁灭力量的魔力如果在任何其他人体内运转，一路横冲直撞畅通无阻，不在话下。
但侵入到甜匠体内，魔力仿佛陷入沼泽泥泞，每一寸脉络都难进半分。
照这样的速度传导下去，等到天明都不可能走通甜匠全身魔力链路。
“魔力、气血的粘滞系数已经逼近‘机械降神’，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将这股力量注入体内的？”
“莱布茨，前往雷德尔家族劫狱的时候。”
甜匠如实回答道。
果然......
“人救出来了吗？”
“没有，囚犯的消息是假的，死牢中空无一物。”
“是吗...”
殷修的心情一沉再沉，收回魔力，断开魔力链路相通。
没救了，神明遗留的禁忌力量已经和他的肉体完全交融，下一步就是侵蚀他的灵魂。
毁灭的力量固然克制这股禁忌，但殷修还不能控制毁灭完成精细操作，除非完全体的苏菲来治，否则只会加速甜匠的死亡。
“...我对黎明会不抱期望，还有一层原因就是你们不愿舍弃自己掌控不了的力量，卡洛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你们不是不清楚，‘机械降神’是毒药，它不能助黎明会实现夙愿。”
武器没有立场的前提是，它得是单纯的武器，而不是某种欲望放大器。
拿着从旧王族尸骸上孵化出的力量去建立新世界，只会重蹈旧王族的覆辙。
“你说得对，如果不是身怀禁忌之力，我或许就一走了之，不会涉险踏足死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听上去像是在挤兑殷修说风凉话，然而这只是甜匠的本心，他并无后悔地说道。
“新生的黎明会需要能维持正义的绝对力量，相比之下，生命才是更加廉价之物。”
甜匠拿出不输于大祭司的觉悟，在殷修面前为黎明会正名。
他还记着殷修对黎明会的反感，现在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为黎明会说话了。
“抱歉，那天晚上骗你说要去游历大陆，扩充食谱，希望你原谅我，恩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