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细雨天。
十三娘的大本营在永乐街的一家茶楼，这条街坐落在老城区，不算繁荣，但人来人往也算得热闹，十三娘很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氛围，有闲心时，总是配了点心，倚在窗边喝上一盅茶。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穿过楼梯，来到门外，敲门声紧随而来。
“在吗？”
是童莫离的声音。
十三娘微微合上的双唇离开茶杯沿，说道：“进来吧。”
于是门开了，童莫离来到十三娘另一侧的椅子旁坐下。
除了生意外，这家茶楼很少来客人，童莫离算是其中的熟客，虽然因为有关橘花流，所以生意总也会谈就是了。
“我的弟子……最近迷上了你的投资对象呢。”
十三娘也给童莫离倒了一杯茶：“很担心吗？”
“那倒没有。”
“真的没有的话，你就不会一上来就说这个了。”
“也对。”
童莫离接过茶杯。
“放心吧，他可是很乖的，”十三娘戏谑地夸耀道，“毕竟到现在为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计划内。”
“很有自信嘛，你就不怕我泄露我们的对话吗？”
十三娘把点心盒递了过去：“那这些就是封口费。”
童莫离捻起其中一块果子：“收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十三娘也微微矜笑：“正经来说，自从你的弟子迷上我的投资对象后，你就回到一如既往的置身事外态度了，你和我还是至交，没理由这么轻易就泄露的。”
“确实如此。”童莫离边嚼边说。
“小心噎着。”十三娘对正喝着茶的童莫离提醒道。
“不过你说计划，那么你的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宴酌在昭乐城的出现其来有自，无数人都尝试和宴酌签订契约，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宴酌的契约者，只有瑞一人而已，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宴酌所渴求的正是瑞那样的不死鸟，”十三娘“别忘了，我的妖术可以操纵妖灵，我的眼线遍布城市，而我也比其他人更……深入地了解妖灵。”
“可怕。”
童莫离玩笑道。
“确实，不过很有用吧？羡慕吗？”
“我相信每个人都自有一条正确的道路可走，所以完全没有羡慕，只为你高兴呢。”
“你还真是心胸宽广，”十三娘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发出细微的脆响，“也许是感到死期将近了吧，我现在比以前多愁善感多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用宴酌去做什么。”童莫离好奇地问道。
“除了让自己还能苟活于世外，谁知道呢？也许我也和你的弟子一样爱着宴酌呢？总之，让瑞对宴酌妖灵和妖刀更亲和也是我的计划，让他学习剑术是其一，其二，就是接下来的事了，”十三娘瞥了一眼窗外的雨景，玻璃上隐隐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抱歉，我还有些事，不能陪你了，别给我点心吃完了。”
“嗯，再见。”
“再见。”
于是十三娘拿起手边的伞，接着肉体开始融化，逐渐缩水成了一颗妖灵丸，而十三娘本人，则从一个隐秘角落的妖灵中生长出来，她毫不在意地整理了下衣摆，撑着伞走出这个角落。
瑞和莉莉的房东家中。
“这是他俩一年份的租金，”十三娘递给房东厚厚的一沓钞票，“请您收下。”
房东略带谄媚地喜笑颜开道：“哎哟，您太客气了，一给就给这么多，让我怎么好意思拿哦。”
房东嘴上推辞着，手却已经诚实地摸向那沓钞票了。
但十三娘的手却没有松开，她的指尖轻轻压在钞票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房东抽了一下，没有抽动，于是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钱，是我替瑞和莉莉给你的，你不是第一次收了，你也知道，”十三娘的声音依旧柔和，可从中透露出的寒冷却扎得房东皮肤生疼，“但话要说清楚，他们是按时交租的好租客，从无拖欠，也从未有过任何访客骚扰邻里，明白吗？”
“明白，明白。”
房东不住地点着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假装我垫付的钱用完了，去找他们要钱，”十三娘转身就要离开，“有些事，离远了看看就好，别认真。”
她最后补充道，这才打开伞关上房门，只留下房东被吓得浑身冷汗。
十三娘的身影在城市中若隐若现，甚至步履之间，只在积水上留下小小一朵水花便已远去，她来到瑞和莉莉的居所外，没有惊动任何人，目光穿透雨帘，落在庭院中正在对练的瑞和凤宁华身上。
凤宁华手持佩刀，眼神专注，右眼飘散着金色的流光，她正以标准的橘花流架势应对瑞猛烈而持续的攻势。
她的每一招都严谨而精准，极其规范，而瑞则不同，虽然能看出橘花流的架势，但每次招式的收放间，都满是个人风格。
宴酌把瑞本就野放的力量加持得更大了，所以凤宁华一直处于防守姿态，二人的每次动作都甩出一帘细密的雨珠。
“停。”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雨声，传入庭院。
瑞和凤宁华同时收势望去，只见十三娘不知何时已站在庭院入口的廊下，伞尖滴落的水珠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涟漪。
“哦，是你啊，”瑞一如既往地没什么礼貌，“有事吗？”
但十三娘只是莞尔一笑：“水会侵蚀刀，让刀锋变钝，凤宁华小姐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凤宁华连忙摆手：“我知道的，只是不死鸟大……瑞说他要驯服挥舞宴酌的感觉，所以才……”
“这样的话擦干就好了，”瑞拿宴酌在自己的袖子上两面擦了擦，边擦边微笑说道，“但你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么点事，对吧？”
十三娘老实承认了：“没错，我来是想和你说句话的。”
“如果还是那种无聊的话，你就可以回去了，我还要驯服挥舞宴酌的感觉。”
十三娘看着瑞手中的妖刀，就连雨幕也遮掩不了其刀锋寒光：“如果只是想要利用宴酌的力量这种程度，可还不能发挥宴酌的全部实力。”
“所以？”
“所以，要爱着宴酌啊。”
十三娘说得十分诚恳。
第二天，雨停了，但没有放晴，天地皆染着一层薄薄的墨色，仿佛还留在天地初开的蓬勃生气。
我很喜欢雨天，就是这个原因。
雨后的清爽，浴室的氛晕，热水的洗涤，还有清晨特有的，藏在骨缝里用不完的精神劲，一切都是刚刚好。
在做重要的事之前，我喜欢先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做好全身心融入其中的准备。
当然，做完重要的事之后，最后也得泡个澡。
宴酌我没有带进浴室，水汽会侵蚀到妖刀的刀身，这也让我有空间来思考一下，该怎么做才能称之为爱宴酌。
十三娘说，要想完完全全地理解宴酌，就先要爱着宴酌，我大致同意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遇到瓶颈时，就得另辟蹊径，我确实感觉目前挥舞宴酌时，总还缺些什么，但爱？
我对莉莉算爱吗？
我希望她一直在我身边，陪我睡觉，陪我吃饭，谁欺负她，我就把谁欺负回去，有好玩的事想第一个告诉她，有好吃的会分她一半……
嗯，一小半。
瑞尝试和宴酌一起吃早餐。
瑞正喝着一杯茶，同时眼睛一直平视着被面对面放在椅子上的宴酌。
“你在干什么？”莉莉拿着早餐，走过来问。
“在爱宴酌。”
“……好吧，”莉莉坐在瑞的旁边，递给他一个水煮蛋，“有什么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
“那现在还要吃水果沙拉吗？”
瑞依然目不转睛：“要。”
于是莉莉又把那碗水果沙拉递给了他。
吃完饭后，是一如既往的散步时间，二人一起来到附近的一处公园里，走到长椅边时，二人坐下，享受起刚刚才放晴一点点的轻阳。
莉莉，瑞，宴酌，两人一刀以这样的方式坐在一起，当然，宴酌是被摆上去的。
莉莉：“……”
“……不行，还是不够，”瑞拿着宴酌站起身，来到一处干净的草地上躺下，宴酌枕着瑞的羽翼，“这样呢？”
他扭着头，看向宴酌。
莉莉：“……”
她从没想到，自己会对一把刀吃醋。
唉，算了，谁让自己爱上这么个男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