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三日，上午，天空阴云密布，没有太阳，看着和近晚没什么区别。
要下雨了。
而在昭乐城的一座澡堂里，十三娘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再最后整理一下仪容，准备离开了。
不是什么华丽的和服，只是便于行动的便服而已，她也没有化妆，一切都还是那样天然。
“咳……咳……”十三娘突然以袖掩口，一阵轻微的咳嗽后，袖口内侧染上更深沉的颜色。
强行与宴酌签订限契约，又接连动用底牌，对她这具由无数妖灵碎片拼凑而成的身体，造成了极难逆转的侵蚀。
“没事吧？这位客人？”柜台阿姨关切地问道。
“没事，”十三娘坐在出口穿着鞋子，而后回头露出一个真切的微笑，“一点老毛病而已，谢谢你家的澡堂，我感觉好一些了。”
瑞有个习惯，就是在做什么重要事情的之前之后，都总要泡上至少一次澡，今天，我也试了试，感觉还不错，浑身上下都做好了迎接美好新一天的准备。
必须要和宴酌再来一次战斗。
必须要了解宴酌的全部。
带着如此决心，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准备迎敌。
“哟，两位，”她抬头看向澡堂斜对面，那座低矮仓库屋顶上的童莫离和冈田，“别来无恙。”
屋顶上，童莫离和冈田并肩而立。
童莫离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剑士装扮，面容清冷，眼神牢牢锁定了十三娘，无形的寒气萦绕着她，让本就阴冷的空气更添几分凛冽。
而冈田则抱着臂，脸上依然带着开朗挑逗的笑容，两撇八字胡随着嘴角翘起：“十三娘，躲到这里泡澡享受，可真让我们好找啊。”
“很烦躁吗？烦躁可是胜利的前兆。”十三娘回应道。
冈田更来劲了：“会赢吗？”
“嗯……”十三娘像是想了想，“会赢的。”
三人鼎足而立，皆蓄势待发。
而后。
“鬼兜！”
“霜华！”
十三娘双手合十，压缩着手心中的妖灵丸：“虹龙。”
一头巨大的龙从她的双手中飞出，径直冲撞向童莫离和冈田的位置。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瑞和莉莉的居所。
瑞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同样阴沉的天幕，他伸出手，几片红白相间的羽毛自指间凭空浮现，轻盈地悬浮着，感知着空气中微弱的气流。
“要下雨了。”他喃喃道。
莉莉坐在廊下，脸色比起之前好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
她看着瑞的背影，轻声问：“你感觉到什么了？”
“嗯，”瑞收回手，羽毛悄然消散，“那边……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他指的是十三娘与童莫离和冈田可能相遇的方向。
“你不去吗？”莉莉有些疑惑。
“不去，”瑞回答得干脆，他单手将宴酌微微出鞘，拇指擦过刀刃的侧锋，带起微弱的电流，“反正找过去也要好久，不如去干点别的事。”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种近乎残酷的期待。
“那个别的事，要我一起去吗？”莉莉问。
瑞和鞘，揉了揉莉莉的头发，给弄得乱糟糟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就好好养伤吧。”
莉莉又担心又心动地微微眯起眼，唇也微微嘟起。
“走了。”瑞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然后，他高大的身躯骤然分解，化作一大蓬纷扬飘散的红白羽毛，这些羽毛又彼此收容，最终只在原地余下几片而已。
莉莉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阴沉的天空。
啊，开始落雨了。
与此同时，昭乐城某条巷道深处。
这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埃，这里有一片白色的羽毛，而在瑞羽化后，更多的羽毛从中凭空增殖，交织出瑞的身形。
利用羽化和羽毛储存的能力，让早就放好的羽毛释放出其他羽毛，再重构为肉体，以此达成事实上的传送，十三娘的传送也是基本相同的原理。
瑞让那些羽毛收容入自己的羽翼中，而后提着拔出的宴酌，大步流星地离开巷道，汇入因落雨而稀疏人流。
十三娘在昭乐城各地都藏匿了妖灵丸，这些妖灵丸随时都可以生长为真正的妖灵，也可以作为传送的媒介，还有在各地各处作为视线扩展的妖灵，这些正是十三娘能独霸昭乐城黑白两道的重要原因。
“闪。”
瑞使用宴酌，向雨幕不断释放着微弱的电场，探知周围的环境。
而在十三娘的战场，此时战斗正酣。
冈田出刀斩杀一只妖灵，但这只妖灵只是障眼法，虹龙随即从侧方噬来。
但冈田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向前冲去，因为他知道，童莫离会帮他处理的。
“霜华！”
足以填满整座高楼的冰瀑冻结住虹龙的身躯，让它动弹不得，童莫离有些支撑不住如此巨大的妖力消耗，半跪在地。
而冈田在不断拼杀妖灵的同时，召唤具足披在自己身上，尽数阻挡了打在自己身上的血和脏器。
十三娘使用演，从侧方探入冈田杀出的血雾，而后主动断臂并向冈田掷去，冈田才刚刚反应过来，那条断臂就开始连同空气一并蜷曲坍塌。
卷弦！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那扭曲空间的恐怖力量已然笼罩而来，冈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护体的具足，都在这股力量下发出细微的龟裂声。
冈田将刀插入具足破裂开的缝隙中，而后利用刀和具足的支点，将自己在最后一刻撬离卷弦的攻击范围。
冈田亢奋地庆幸道：“躲开了……”
十三娘的断臂一击，成果仅仅是半身具足和一点皮肉伤。
童莫离出剑：“合点承知。”
在十三娘高速突进的途中，童莫离出剑阻拦，十三娘选择牺牲一臂，任由其被童莫离劈断继而改变行动轨迹，避免被一剑断头。
就在童莫离准备好迎接这条断臂发动的卷弦时，一片具足被丢来，将还没有释放出卷弦的断臂打飞，帮童莫离避开一次。
“谢了。”童莫离头也不回地对冈田道谢。
而十三娘则趁机钻到了虹龙的嘴里，虹龙的力量开始暴增，马上便挣脱了童莫离制造的冰瀑，冰碴四溅。
冈田抹去脸上的雨水：“把自己融入傀儡里，就能更好地操纵傀儡，聪明。”
“……”
童莫离不语，只是架刀。
随即，三者相拼。
童莫离分析着局势，虹龙的妖术是操纵气象，其中最凶险的杀招就是雷电，刚才我和冈田一直在轮流袭扰，让它没有释放妖术的空隙，现在是雨天，如果让它释放出了雷电，很可能会伤及无辜。
“冈田！掩护我！”童莫离大喊。
冈田用仅剩的半边具足当作盾牌，回答道：“好嘞！”
只见童莫离纵身一跃，却没有落下，她利用自己的妖术冻住了雨滴，当做空中的立足点。
虹龙深吸一口气，而后吹出飓风，但只瞬间，冈田的刀就刺穿了坚韧的龙鳞，给它的下颚捅了个对穿，然后往上顶去，强行让其闭嘴。
“我都说了我会掩护她，你怎么敢无视我的？”
冈田发力，企图就这样划开虹龙的下颚，但飓风的气流却从冈田捅出的窟窿流溢出来，将冈田吹开，而刀只刚刚离开，下颚的窟窿就马上愈合。
但这样一来，对童莫离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了。
“谢了，冈田，”童莫离的双手渗出寒气，“霜华！”
只见随着连绵雨滴被冻结，一个巨大的冰结囚笼几乎瞬间成型，虹龙陷入囹圄。
童莫离招呼道：“冈田！”
“不说我也明白！”
冈田收鞘的同时做出紫电流的居合斩姿势，而后瞬间出鞘。
然而，就在刀锋切开冰结囚笼的那一刻，童莫离就发现了不对。
从其中渗出来的是……
水！
意料之外的水延缓了冈田的动作，而后只见虹龙释放电流，那些电流顺着水刺向雨幕，并让虹龙和冈田一并承受电击。
刺目的电光在水与冰的囚笼中疯狂窜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响，冈田身处其中，被打得浑身剧颤，动作彻底僵住，持刀的手微微发抖，险些握不住刀柄。
而虹龙自身也在这电击下发出痛苦的嘶鸣，但它的妖力与雷电同源，让它承受的伤害远小于冈田。
糟糕！
童莫离心中一惊，她制造冰笼本是为了限制虹龙，却没想到反而成了它导电伤敌的跳板，她必须立刻改变策略。
童莫离当机立断，只见巨大的冰结囚笼迅速瓦解，并化作一根根冰锥穿刺虹龙，这才让虹龙停止放电，让冈田脱险。
同时，童莫离主动举起剑，调动妖力，如同避雷针一般让外泄的雷电尽数向她自己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