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那扇已经变成巨大窟窿的“门”，斜斜地照进了夜莺诊所。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清冷气息。
“哦斯！”
一声元气满满的呐喊，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塞拉菲娜，这位新鲜出炉的“护士小姐”，已经换上了一套凯恩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略显宽大的白色围裙，正干劲十足地叉着腰，金色的马尾在脑后兴奋地晃来晃去。
“医生！为了尽快还清那笔……那笔巨款！从今天起，这家诊所的清洁工作就由我全权负责了！”
她挺起胸膛，一脸的信誓旦旦。
（巨款……吗？区区十几个金币，就让她有了背负国债的悲壮感？算了，有免费劳动力总比没有好。）
凯恩正坐在柜台后，悠闲地翻阅着今天的《月莺镇早报》，头版头条是“郊外森林昨夜惊现神秘雷暴，数十棵大树离奇碳化”。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嗯”。
得到了“雇主”的许可，塞拉菲娜的干劲更足了。
她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了墙角那把看起来就结实耐用的扫帚上。
那是一把用精铁木制成的扫帚，据说能用上十年。
“首先，就从打扫卫生开始！”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扫帚柄。
（很好！就让这个黑心医生见识一下！我塞拉菲娜不光战斗厉害，做家务也是一把好手！）
她深吸一口气，手臂肌肉微微隆起，摆出了一个堪比“圣光爆裂破”起手式的姿势，准备给地面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净化！
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在安静的诊所里回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塞拉菲娜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只见她手中，那根坚硬的精铁木扫帚柄，已经从中间整整齐齐地断成了两截。
断口处，还冒着一丝无辜的青烟。
“……”
“……”
凯恩终于放下了报纸，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石化在原地的塞拉菲娜，以及她手中那根扫帚的“遗体”。
他扶了扶眼镜，拿起放在一旁的债务清单和羽毛笔。
“新账目。”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精铁木扫帚，定制款，损坏赔偿……五十铜币。”
***
“呜……”
塞拉菲娜像一只犯了错的金毛寻回犬，垂着脑袋，浑身散发着沮丧的气息。
“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家伙……难道连“凡人的力量”该如何使用都忘了吗？她平时是用什么力道来梳头的？神金梳子吗？）
凯恩内心疯狂吐槽，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鉴于扫除工作已经无法进行，下一个任务，擦窗户。”
他指了指诊所里那几扇通透明亮的落地窗。
“窗户？哦哦！交给我吧！”
塞拉菲娜的斗志瞬间复燃，失败一次就气馁可不是她的风格！
她拿起抹布，跑到一扇窗户前。
（这次一定要小心！绝对不能再搞砸了！要用对待神圣典籍一样的温柔去擦拭！）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着抹布，轻轻地在玻璃上擦拭。
一下，两下……
嗯，玻璃变得更亮了！
塞拉菲娜心中一喜，稍微……稍微用了一点点力。
**滋啦——**
一声细微但清晰的悲鸣。
一道纤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以她的指尖为中心，迅速在光洁的玻璃上蔓延开来。
塞拉菲娜的动作，再次僵住。
凯恩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准时响起。
“窗户维修，南境水晶玻璃，加急定制……一银币。”
“咿——！”
塞拉菲娜发出一声悲鸣，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她不敢再碰任何东西，只能像个幽灵一样在诊所里飘来飘去，最后飘到了药柜前。
“那、那个……整理药柜总行了吧！我保证，这次我只用看的，绝对不动手！”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然后，她只是稍微靠近了药柜一点点，想看清上面瓶子的标签。
也许是她身上那过于旺盛的圣光气息让那些瓶瓶罐罐感到了不安。
叮呤当啷——！
最上层的一排药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来，摔在柜台上，所幸没有摔碎。
“……”
凯恩看着那一片狼藉，再次提笔。
“精神损失费，以及重新整理药柜的额外人工费……三十铜币。”
塞拉菲娜，彻底自闭了。
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好好工作而已……）
***
也许是看不下去她那副快要长出蘑菇的消沉样子，凯恩终于叹了口气。
“算了，室内的工作不适合你。”
他站起身，朝着诊所后门走去。
“跟我来。”
后院，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药圃。
里面种着各种形态各异、散发着淡淡光晕或阴影的魔法植物。
“看到那些药草了吗？”凯恩指着药圃，“你的任务，给它们浇水。”
“浇水？”
塞拉菲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个简单！这个她会！
她立刻跑到水井边，打起一桶清澈的井水。
（太好了！终于有我能胜任的工作了！而且，植物是吾神创造的生命，用圣光滋润它们，一定会长得更好！）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那简单的思维回路里诞生了。
她偷偷背过身，避开凯恩的视线，将自己的指尖，轻轻点入水桶中。
一滴。
仅仅一滴，比米粒还要小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圣水”，融入了清澈的井水中。
“嘿嘿，这可是特制的‘神圣营养液’！”
她得意地笑了笑，提起水桶，信心满满地走向药圃。
她首先来到一株开着幽蓝色花朵、周围萦绕着淡淡黑气的植物前。
（嗯？这株草怎么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正好，让我来净化你！）
她舀起一勺混合了“神圣营养液”的水，满怀爱意地浇了下去。
下一秒。
**滋啦啦啦啦——！！！**
仿佛被泼了强硫酸一样！
那株名为“怨魂花”的珍贵暗属性药草，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最后“噗”的一声，冒出了一缕黑烟，当场火化。
尸骨无存。
“诶？”
塞拉菲娜手里的水勺，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凯恩一直靠在门框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到塞拉菲娜偷偷往水里加料的时候，就没有阻止。
（我就知道。那株‘怨魂花’最讨厌的就是神圣气息，对它来说，圣水比剧毒还可怕。这个肌肉圣女……果然不负我的期待，又创造了新的灾难。）
他看着那株价值至少五个金币的“怨魂花”的“遗址”，又看了看旁边几株同样被波及、正在瑟瑟发抖的暗影草。
终于。
凯恩那万年不变的慵懒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根清晰可见的青筋，在他的额角，缓缓地、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夺过塞拉菲娜手中的水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那股精纯的圣光气息，让他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
塞拉菲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两根食指不安地在身前对戳着。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我只是想让它们……长得更神圣一点……”
***
凯恩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诊所里。
他拿起那张已经写了不少字的债务清单。
在清单的末尾，他用一种仿佛在签署死刑判决书的、冰冷的笔触，写下了一串新的数字。
然后，他将清单，“啪”的一声，拍在了塞拉菲娜面前。
“护士小姐，这是你今天上午的工作成果总结。”
塞拉菲娜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那张羊皮纸。
只见在“怨魂花（尸骨无存），五个金币”这一行的下面，用红色的诅咒墨水，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总计金额。
那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让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眼睛，瞬间变成了两个旋转的蚊香圈。
“怎、怎么会……这么多……”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搞破坏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她狩猎魔物的收入。
她感觉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看着她那副快要灵魂出窍的样子，凯恩终于满意地收回了清单。
（嗯，效果不错。看来，至少能让她安分一两天了。）
就在这时，已经陷入绝望深渊的塞拉菲娜，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
“等、等等！”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这个动作，立刻引起了一场壮观的、足以让任何男性都头晕目眩的物理晃动。
“清洁和园艺……是我不擅长的领域！但是！”
她的碧绿色眼眸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的斗志之火！
“我会做饭！晚饭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做出最美味的料理来补偿你！”
她一脸自信地宣布。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圣光料理’！”
“……”
凯恩看着她那副充满自信的、闪闪发光的眼神，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厨房的防火魔法阵……上次检修是什么时候来着？）
（算了，也许，是时候该换一套耐火性能更好的厨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