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诊所的大门,今天终于换上了一块临时的木板。
虽然简陋,但好歹能挡风。
然而,此刻诊所内的气氛,却比外面呼啸的北风还要紧张百倍。
“哎哟喂!我的肚子!我的魔力要爆炸啦!”
一个穿着华丽丝绸、浑身挂满金戒指的矮胖地精,正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在地板上痛苦地来回翻滚。
他正是前几天那个想用“财宝增殖诅咒”来抵账的地精商人,名叫波奇。
他的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豆大的汗珠从他油腻的额头上滚落,将他精心打理过的几根头发浸得湿透。
“医生!凯恩神医!救命啊!”
波奇的哀嚎声,凄厉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猪。
“我……我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但是……但是它们就是出不来啊!”
他一边打滚,一边用一种混杂着痛苦与炫耀的奇怪语气呻吟道。
“就像是……像是魔力太多了,堵住了!这一定是只有我们这种富豪才会得的‘富贵病’!哎哟!”
(富贵病?不,这叫急性中毒并发魔力循环堵塞。而且,看这症状……八成是喝了什么三无炼金作坊出品的劣质魔力药剂。)
凯恩坐在柜台后,单手撑着下巴,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平静地注视着这出滑稽的独角戏。
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塞拉菲娜则完全是另一副景象。
她紧张地握着拳头,金色的马尾在脑后不安地晃动,碧绿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医生!他看起来好痛苦!我们快救救他吧!”
(真是的,对一个前几天还想坑你钱的资本家这么上心。你这泛滥的同情心,什么时候能分一点给我的钱包?)
凯恩在心中无奈地吐槽,但还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咖啡杯。
“好吧,好吧。”
他站起身,白色的医师大褂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让我来看看,这位‘富豪’先生,到底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富贵病’。”
***
凯恩缓步走到地精商人波奇的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实验素材。
“别动。”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痛苦打滚的波奇,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在了原地,只剩下身体还在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
凯恩蹲下身,伸出一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然后,轻轻地点在了波奇那如同皮球般鼓胀的肚子上。
“!”
就在指尖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肉眼无法看见的暗影魔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波奇的体内。
凯恩的眼眸深处,无数复杂的数据流瞬间闪过。
(果然……劣质的“巨人之力”药剂,提纯工艺粗糙到令人发指。魔力结晶化,堵塞了至少七个主要的魔力循环节点。)
(哦?还有意外发现……)
那丝暗影魔力顺着波奇的循环系统游走了一圈,带回了更多的情报。
(这些药剂的炼金废料,带着一股……河水的味道。而且是上游特有的、混合了水草和泥土的气息。)
(原来如此,这家伙为了省几个处理费,偷偷把这些有毒废料排进镇子的水源里了吗?)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啊。)
前后不过三秒钟。
凯y恩已经完全掌握了病情、病因,以及这位地精商人那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他缓缓收回了手指。
然后,他站起身,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动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当他再次开口时,那张慵懒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仿佛天塌下来了的“凝重”表情。
“情况……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令人不安的磁性。
“什么?!”
地精商人波奇吓得差点从地上弹起来。
“医生!难道我这‘富贵病’,连您都治不好吗?”
“不,这不是富贵病。”
凯恩摇了摇头,用一种看待死人的怜悯眼神看着他。
“这是‘魔力凝结性坏死症’。”
“魔、魔力凝结性……什么症?”
波奇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简单来说,”凯恩用一种陈述尸检报告的冷酷语气解释道,“你体内的魔力,正在从液态凝固成固态。再过……嗯,大概三个小时吧,你就会彻底变成一尊闪闪发光的、充满魔力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词。
“……地精雕像。”
“雕、雕像——?!”
波奇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变成一尊浑身挂满金戒指、表情痛苦的金色雕像,被摆在某个贵族的花园里当装饰品的场景。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不——!我不要变成雕像啊!”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凯恩的大腿。
“神医!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多少钱我都给!我的金库里还有好多金币!都给你!都给你啊!”
看着地精那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塞拉菲娜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然而,凯恩的脸上,却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是一抹和煦的、宛如春风般的微笑。
但说出的话,却让地精的血液都快冻结了。
“能治。”
凯恩微笑着说。
“当然能治。”
“不过……”
他话锋一转,金丝眼镜后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冰冷的光。
“我的治疗方法,和我的诊金,都比较‘特殊’。”
“你不仅要支付金钱作为报酬。”
“还要为你平时那些有趣的‘课外活动’,支付一点小小的……‘社会服务费’。”
凯恩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了窗外。
窗外,正是月莺镇那条贯穿全镇、清澈见底的小河所在的方向。
***
那一瞬间,地精商人波奇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他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那身华丽的丝绸衣服。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只是用手指碰了他一下,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灵魂,将他所有肮脏的秘密都挖了出来。
恐惧。
一种比变成“地精雕像”还要深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
这个医生……根本不是人!
是恶魔!
是一个披着白大褂的恶魔!
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所有的侥幸和狡辩都化为了泡影。
波奇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松开了抱着凯恩大腿的手,转而用一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砰!
砰!
砰!
“我付!我什么都付!”
“求求您!恶魔……不!神医大人!求您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往河里倒东西了!”
他点头如捣蒜,将地板磕得咚咚作响。
(嗯,效果不错。看来,恐惧果然是最好的吐真剂。)
凯恩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过身,对旁边那个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塞拉菲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公事公办的微笑。
“护士小姐。”
塞拉菲娜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在!”
“准备一下‘通便’治疗。”
凯恩的声音平淡而自然,仿佛在说“准备一下纱布和酒精”。
“这次,让你见识一下。”
“诅咒,在疏通管道方面的卓越疗效。”
“诶?”
塞拉菲娜那张英气逼人的俏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诅咒……
通便……?
疏通管道……?
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碰撞,最终变成了一团无法理解的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