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骑士学院，校医室。
凯恩正姿态优雅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后。
他拿起一支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然后在那张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属于塞拉菲娜的债务清单上，又添上了新的一行。
【教学器材损耗费（最新型训练魔偶一台）】
【金额：三千金币】
写完，他还对着那行字，轻轻吹了口气，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
塞拉菲娜跪在地上，拿着一块抹布，正有气无力地擦着地板。
她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仿佛灵魂都被抽干了。
金色的马尾耷拉着，连平时那标志性的呆毛都蔫了下去。
（三千金币……）
她的内心，在发出绝望的悲鸣。
（把我卖了都凑不够啊……）
（我为什么要手贱去打那个铁疙瘩……）
她抬起头，用一种充满了怨念的、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偷偷瞪了一眼那个正悠闲喝着红茶的罪魁祸首。
凯恩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地开口。
“地板擦干净一点。”
“要是被我发现有一点灰尘，就从你的工资里扣一个铜币。”
“呜咕！”
塞拉菲娜瞬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坐直了身体！
然后，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开始跟地板上的每一粒灰尘搏斗。
***
就在这时。
吱呀——
诊室的木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
昨天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魔法系学霸少女，艾米丽，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圈下面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那、那个……凯恩医生……”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细若蚊呐。
“我、我是来还书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一种有些害怕的眼神，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
塞拉菲娜看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立刻忘了自己的悲惨处境，站起来问道：
“怎么了？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
艾米丽摇了摇头，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凯恩放下茶杯，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平静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你昨晚没睡好。”
他用的是陈述句。
“是又熬夜研究什么古代咒文了？”
“不、不是的！”
艾米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忙摆手。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
“是……是学院的图书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最近在学生之间疯狂流传的那个恐怖传说。
“图书馆……闹鬼了。”
***
“闹鬼？”
塞拉菲娜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她那双因为擦地板而变得有些黯淡的碧绿色眼眸，重新燃起了好奇的小火苗。
艾米丽点了点头，脸色更白了。
“嗯……好几个人都说，深夜里，会听到图书馆四楼传来女人的哭声……”
“哭声？”
“对……很悲伤，很绝望的那种……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她抱着书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还有人……还有人说，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鬼影，在书架之间飘来飘去……”
“已经有好几个胆子小的学长，被吓得直接申请退学了！”
听到这里，塞拉菲娜的眼睛，彻底亮了！
她“噌”地一下，把手里的抹布往水桶里一扔！
她叉着腰，挺起胸膛，那股属于【神圣铁拳】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又回来了！
“幽灵？！”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正好！这种污秽的邪灵恶鬼，就应该被我这充满了神圣力量的拳头，彻底净化成灰！”
“哦斯！”
她甚至还摆出了一个准备战斗的姿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图书馆去大闹一场。
***
“护士小姐。”
凯恩那懒洋洋的、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用拳头解决的。”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丝冰冷的、属于医生的专业光芒。
“有时候，手术刀比战锤更管用。”
“尤其当病人是‘灵魂’的时候。”
塞拉菲娜一愣。
“哈？病人？”
凯恩没有理会她，而是将视线转向了艾米丽。
他对这种所谓的“灵异现象”，表现出了浓厚的、属于医生的专业兴趣。
“嗯……听起来，像是某种强烈的精神力残留，在特定的环境下，引发的集体癔症现象。”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当然，也不排除是某种特殊的灵魂滞留体。”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或许……是来了一位需要出诊的病人也说不定。”
***
艾米丽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凯恩那副胸有成竹的专业模样，她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惧，竟然真的消散了不少。
她把书还掉之后，又红着脸，向凯恩请教了几个关于古代符文学的难题。
凯恩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就指出了她好几个逻辑上的错误，并给出了更简洁的优化方案。
这让艾米丽对他的崇拜，又加深了好几个层次。
送走了这位一脸崇拜的小迷妹后，诊室又恢复了平静。
塞拉菲娜看着那个又开始悠闲看书的黑心医生，忍不住问道：
“喂！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灵魂病人……难道你真的要去给鬼看病吗？”
凯恩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然呢？”
“难道要像你一样，冲过去把人家打得魂飞魄散吗？”
“那不然要怎样！”
塞拉菲娜理直气壮地说道。
“对付邪灵，净化就是最好的办法！”
凯恩终于抬起了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那个‘幽灵’，生前只是一个因为考试挂科而伤心哭泣的普通学生呢？”
“你也要把她净化掉吗？”
“呃……”
塞拉菲娜被问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凯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家伙的脑子里，除了肌肉和正义感之外，大概就只剩下浆糊了。』
他重新低下头看书，不再理会这个热血笨蛋。
***
夜，深了。
两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塞拉菲娜躺在二楼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图书馆幽灵的事情。
（可恶的黑心医生……说得好像我很多管闲事一样……）
（我只是……只是觉得不应该放任那种东西不管嘛！）
（万一真的伤到人了怎么办……）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悲伤的哭泣声，顺着夜风，隐隐约约地，从远处飘了过来。
呜……呜呜……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直直地扎进了人的心里。
塞拉菲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虽然嘴上说得厉害，但女孩子怕鬼，是天性。
与此同时。
楼下。
凯恩正站在窗边，单手支着下巴，视线，正透过窗户，望向远处那栋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静默的图书馆。
那悲伤的哭声，他也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