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亚瑟在决斗中堂堂正正地击败了阿斯特莱亚之后,学院里的风气似乎都好了不少。
至少,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那些旁系出身的学员了。
而作为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凯恩的校医室也迎来了一段难得的悠闲时光。
“凯恩医生。”
亚瑟将一杯刚泡好的红茶,恭敬地放到了凯恩的面前,姿态谦卑得像个学徒。
他现在几乎每天都会找各种借口往校医室跑,名为复查伤势,实则是来向这位深不可测的医生请教各种问题。
从魔法理论到战术应用,甚至是贵族礼仪。
而凯恩也乐得清闲,有一搭没一搭地指点他几句。
毕竟,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帮忙打杂泡茶,也算是退休生活中的一点小小调剂。
“最近学院里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凯恩懒洋洋地翻着一本厚皮古籍,眼皮都没抬一下。
“没什么大事,”亚瑟想了想,回答道,“不过,最近王都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一样,我听父亲说,国王陛下似乎准备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
凯恩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啧……麻烦的味道。』
***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那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上午。
一辆装潢奢华印有皇家徽记的马车,便在一众学员们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地停在了校医室那栋不起眼的小木屋前。
一名身穿宫廷侍从官制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手中,捧着一个由天鹅绒包裹的托盘。
托盘上,静静地躺着两封用上等羊皮纸制作、边缘烫着金边、并用皇家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精美信函。
侍从官走进诊室,看一眼旁边那个正好奇地瞪着大眼睛的塞拉菲娜。
他径直走到了凯恩的面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凯恩医生,塞拉菲娜顾问。”
“奉国王陛下之命,特为二位送来皇家舞会的请柬。”
“舞会将于三日后,在王宫的‘星辉大厅’举行。”
“届时,王都所有对王国做出过贡献的贵族与名士都将出席。”
侍从官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作为陛下的皇家顾问,请二位必须出席。”
***
“这是您的请柬”
侍从官在完成任务后,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留下诊室里,一脸懵逼的两个人。
和那两封散发着麻烦气息的请柬。
“舞……舞会?”
塞拉菲娜眨巴着她那双漂亮的碧绿色大眼睛,歪了歪她那金色的脑袋,脸上写满了茫然。
“那是什么?一种新的训练项目吗?”
凯恩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用一种极其简练的、充满了个人偏见的语言,为身旁这个常识为零的暴力圣女,进行着科普。
“一场大型的、穿着华服的、名为交流实为炫耀和试探的集体性行为艺术。”
“还要持续一整个晚上。”
“啧,人类的娱乐方式还真是朴实无华。”
“……”
塞拉菲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的大脑,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舞会”这个词所附带的、隐藏的信息。
她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紧接着,又“轰”地一下,红了。
最后,变成了一种混合着惊恐与绝望的、奇异的灰白色。
噗!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头顶冒了出来。
她整个人,像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彻底僵在了原地。
***
(舞会……)
塞拉菲娜的大脑,正在进行着一场灾难级的、疯狂的风暴推演!
(舞会的话……就要穿那种……那种有很多蕾丝和裙摆的、软趴趴的裙子吧?!)
(那种东西穿在身上,连个高抬腿都做不了啊!)
(而且……而且……)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缓缓下移。
落在了自己那对被助教制服紧紧包裹的、足以让任何山峰都为之失色的、雄伟的存在之上。
(穿那种衣服的话……这里……这里肯定会更显眼的吧?!)
(会被好多好多人盯着看的吧?!)
(呜哇哇哇!绝对不要啊!)
紧接着,一个更加恐怖的、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金碧辉煌的舞厅里,她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华丽晚礼服,像一只被绑住了手脚的笨拙企鹅,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然后……
“啊!”
她一脚踩住了自己那该死的、长得不像话的裙摆!
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轰——!!!
她整个人,像一颗失控的、充满了神圣力量的金色保龄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朝着前方那一排排正端着酒杯、优雅交谈的贵族们,狠狠地撞了过去!
噼里啪啦——!
“啊!我的假发!”
“谁来救救我的香槟塔!”
“快!护驾!有刺客!”
整个舞会,瞬间变成了一片充满了尖叫与哀嚎的人间地狱。
而她,则成为了这场灾难中,最闪亮的那个“罪魁祸首”。
账单,三千金币,起步。
“……”
想到这里,塞拉菲娜的灵魂,仿佛都被抽干了。
她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色,连平时那根总是精神抖擞的呆毛,都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完、完蛋了……)
(吾命休矣……)
***
凯恩看着身旁这个已经开始单方面上演“世界末日”的笨蛋,感觉自己的胃也开始疼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封制作精美的请柬。
那上面用花体字书写的“凯恩医生”,在他看来,简直比魔界的通缉令还要刺眼。
(真是麻烦透顶……)
他捏着请柬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过我的退休生活……)
(这种充满了虚伪客套和无意义寒暄的社交场合,简直就是对我宝贵生命的无情浪费。)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用“急性阑尾炎”或者“间歇性精神失常”之类的借口,来逃过这一劫的可能性。
但一想到国王那张笑眯眯的老狐狸脸,他就知道,这次,恐怕是躲不掉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那双写满了绝望的眼眸里,看到了同款的、生无可恋的表情。
良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塞拉菲娜,终于,用一种比蚊子哼哼还要小的、充满了绝望的、颤抖的声音,问出了那个足以将他们彻底打入地狱的、最终的问题。
“医、医生……”
“那个……”
“舞会……是要跳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