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如同被施加了魔法的溪流，缓缓地，在大厅中流淌开来。
国王陛下宣布舞会开始的声音，像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塞拉菲娜那已经彻底宕机的大脑里，激起了一圈名为“绝望”的涟漪。
然后，她看到了那只手。
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仿佛完美艺术品般的手，再一次，伸到了她的面前。
是凯恩。
他转过身，对着她，做出了一个教科书般完美的、无可挑剔的邀舞礼。
周围，是数百道充满了惊艳、八卦与探究的视线。
脚下，是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仿佛随时会让她摔个底朝天的大理石地板。
（不、不行……）
塞拉菲娜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会死的……我绝对会死的！）
（我会在所有人的面前，以一个“神圣铁山靠”的姿势，把国王陛下的黄金竖琴给撞成废铁的！）
（然后，我的债务清单上，就会再多一个天文数字……）
“那么，”
凯恩的声音，轻柔而又充满了磁性，像恶魔的低语，将她从那场充满了金币与账单的噩梦中，拉了回来。
“我亲爱的‘未婚妻’殿下。”
“愿意赏光，与我共舞这第一支曲子吗？”
“……”
塞拉菲娜颤抖着，缓缓地抬起头。
她看着他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深邃得如同永夜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嘲笑，没有戏谑。
只有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平静与笃定。
她颤抖着，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将它，搭在了他那温热而有力的掌心。
就在指尖接触的那一瞬间，凯恩握住了她的手。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忘了他们。”
“跟着我。”
***
下一秒。
凯恩拉着她，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优雅姿态，滑入了舞池的中央。
塞拉菲娜的身体，依旧僵硬得像一具炼金人偶。
然而，当凯恩的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住她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将她整个人都带入怀里的那一刻。
嗡——！
某种被封印的记忆，瞬间在她的脑海中苏醒！
是那个月夜。
是那片空地。
是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古籍墨香的、让她心跳失控的好闻味道。
是她那双不听话的脚，被他带着，一步一步，笨拙地，在月光下旋转的记忆。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跟上了他的节奏。
一步。
两步。
旋转。
（咦？）
塞拉菲娜的大脑，还处在当机状态。
（我……我的脚……它在自己动？！）
（没有踩到他！我没有踩到他！）
（天啊！赞美吾神！这是一个奇迹！）
她那属于战士的、千锤百炼的身体本能，在这一刻，彻底接管了她那已经烧坏了的大脑。
她不再去思考什么舞步，什么节奏。
她只是下意识地，去配合着身前这个人的引导。
就像在战场上，配合自己最信任的战友一样。
他的每一次前进，她都恰到好处地后退。
他的每一次引导，她的身体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在悠扬的华尔兹舞曲中。
他们开始旋转，滑步。
塞拉菲娜那一袭纯白色的晚礼裙，如同在夜色中悄然绽放的圣洁昙花，裙摆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划出一道道令人目眩的、美丽的弧度。
她的舞步，从一开始的生涩，到逐渐流畅。
再到最后……
与凯恩的引导，完美契合，天衣无缝！
“……”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舞池中央那对正在共舞的璧人。
他们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如此默契、如此赏心悦目的一支舞蹈！
男人冰冷优雅，如同暗夜的君王。
女人圣洁绝美，仿佛月光的女神。
他们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对视，都充满了旁人无法插足的、极致的张力与美感。
这哪里是什么初次登场的社交舞？
这分明是一对配合了千百年的、灵魂的共舞者！
流言，再一次，被彻底证实！
***
一个高难度的、连续的快速旋转。
塞拉菲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就在她即将因为眩晕而失去平衡的那一刻。
凯恩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旋转的力道卸去，稳稳地，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砰。
一声轻响。
她那柔软而又滚烫的娇躯，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那宽阔而又坚实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她就再一次，撞进了那片深邃如永夜的星空里。
那一瞬间。
周围的喧嚣、悠扬的音乐、那数百道惊艳的视线……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潮水般褪去。
整个世界，都消失了。
只剩下彼此眼中，那个清晰无比的、唯一的倒影。
和那不受控制的、如同擂鼓般的、疯狂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他的。
又或者……
是他们共同的。
***
叮——
随着音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凯恩带着她，完成了一个优雅的、收尾的旋转。
两人的身体，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停在了舞池的中央。
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全场，在寂静了足足三秒后，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掌声，像一道惊雷，将塞拉菲娜彻底从那片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劈了回来！
轰——！！！
她如梦初醒！
脸颊，在一瞬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凯恩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神慌乱得像一只被猎人逼到了绝境的小鹿。
然而，凯恩却没有立刻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
他反而微微俯身，凑到了她的耳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轻声说道：
“表现不错，护士小姐。”
“作为奖励，”
“今晚你的债务，可以暂时减免……一个铜币。”
噗！
这句充满了凯恩个人风格的“夸奖”，让塞拉菲娜好不容易降下温的大脑，又一次开始冒起了热气。
就在她准备开口，用她那已经结巴了的语言进行反驳的时候。
一群穿着华丽、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笑容的年轻贵族，已经端着酒杯，摩拳擦掌地，将他们围在了中央。
麻烦，接踵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