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像潮水般在大厅里涌动,经久不息。
塞拉菲娜如梦初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凯恩那坚实的、带着好闻味道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她脸颊在一瞬间,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再用圣光焊死。
(呜哇哇哇!)
(刚才……刚才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居然……居然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和这个黑心医生跳完了整支舞?!)
(而且……而且还没有摔倒?!)
她的大脑,像一锅被煮沸了的、混乱的粥,发出“咕嘟咕嘟”的、不堪重负的悲鸣。
就在这时。
一个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的年轻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喧嚣,清晰地响了起来。
“美丽的塞拉菲娜小姐,您的舞姿,简直就像是月光下的女神,令人沉醉。”
塞拉菲娜茫然地抬头。
只见一个金发碧眼、长相英俊、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礼服的年轻贵族,正端着酒杯,对她行了一个极其浮夸的宫廷礼。
是莱昂内尔·冯·埃德加。
学院首席阿斯特莱亚的亲弟弟,也是王都有名的花花公子。
他完全无视了站在塞拉菲娜身旁的凯恩,那双充满了侵略性的蓝色眼眸,毫不掩饰地,在她那被晚礼裙完美勾勒的、惊心动魄的曲线上,来回扫视。
“不知我是否有幸,能邀请您共舞下一曲呢?”
***
塞拉菲娜的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根本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邀请。
她张了张嘴,刚准备用“我、我不会”这种蹩脚的理由来拒绝。
一道瘦削而又挺拔的身影,已经不动声色地,上前了半步。
正好,将她整个人,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是凯恩。
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属于社交场合的礼貌微笑,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平静地迎上了莱昂内尔那充满了挑衅的视线。
“非常抱歉,埃德加阁下。”
他的声音,平淡而又疏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的未婚妻,刚刚跳完一曲,有些累了。”
“需要休息。”
“未婚妻”这三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
像是在用最温和的语气,宣告着最不容侵犯的主权。
!
塞拉菲娜的身体,猛地一僵!
(未、未、未……未婚妻?!)
(他又说了一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虽然知道是演戏……可是……可是……)
她的心脏,不争气地,“扑通扑通”地,又开始疯狂乱跳。
莱昂内尔的脸色,瞬间僵住了。
紧接着,一抹被冒犯的怒意,浮现在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只是跳一曲舞而已,凯恩医生。”
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您未免也太小气了,还是说,您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害怕美丽的塞拉菲娜小姐,会被别人抢走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周围一群年轻贵族的附和。
“就是啊!美丽的女士,是属于大家的!”
“医生阁下,不能这么霸道吧?”
“塞拉菲娜小姐!请务必给我一个机会!”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族青年,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脸上挂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试图用车轮战的方式,攻破凯恩的防线,夺取与这位绝美的“堕落圣女”共舞的机会。
一时间,凯恩和塞拉菲娜,竟被这群荷尔蒙过剩的“情敌”,给围在了中央。
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充满了火药味的包围圈。
***
(呜哇……被包围了!)
塞拉菲娜下意识地,往凯恩的身后,又缩了缩。
她紧张地攥着裙摆,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群发情的狂暴魔狼给盯上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要不要直接一拳把他们全都打飞出去?!)
(不行不行!会弄坏国王陛下的地板的!赔不起啊啊啊!)
就在她的大脑,又一次开始在“神圣铁拳”和“巨额账单”之间疯狂摇摆的时候。
站在她身前的凯恩,动了。
他缓缓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
镜片上,反射出一丝冰冷的、锐利的光芒。
他依旧微笑着,那笑容,礼貌,优雅,无可挑剔。
然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像一阵来自极北冰原的寒风,瞬间将周围那火热的气氛,冻结成了冰点。
“我想,”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
“我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环视了一圈那些因为他的气场而瞬间噤声的年轻贵族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也更冷了。
“还是说……”
“各位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一些小问题。”
“需要我这位‘医生’,来亲自为你们……检查一下呢?”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那句充满了威胁意味的话语,像一把无形的、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抵在了每一个人的喉咙上。
大厅里那悠扬的音乐,仿佛都停滞了一瞬。
那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贵族青年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们看着凯恩那副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模样,后背上,却不受控制地,窜起了一股凉气。
他们毫不怀疑。
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医生,真的会用某种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极其专业的“医学手段”,来让他们彻底闭嘴。
***
凯恩不再理会那群已经彻底僵住的、尴尬的“情敌”。
他转过身。
在所有人那充满了敬畏与惊惧的目光注视下,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塞拉菲娜的手。
“走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懒洋洋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恐怖气场的男人,只是众人的错觉。
“这里的空气不太好,病人需要呼吸一点新鲜的。”
“欸?哦、哦!”
塞拉菲娜还愣在原地,没有从他刚才那番充满了“未婚夫”气场的、霸道的守护中回过神来。
手,已经被他温热的、干燥的大手,给紧紧地包裹住了。
然后,她就被他牵着,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地,穿过了那群自动为他们让开道路的“情敌”,朝着大厅外那片安静的、被月光笼罩的阳台走去。
“……”
塞拉菲娜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感受着从他掌心传递过来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感受着他刚才那番强势的、不容置喙的守护。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地,像一只被施加了加速术的小鹿,在胸腔里疯狂地乱撞,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跳出喉咙!
(呜哇……)
(刚才……刚才的样子……)
(好、好帅……)
她偷偷地抬起眼,看着走在自己身前,那个宽阔而又可靠的背影。
一抹异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心动”的情绪,像一颗悄然破土的种子,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不对不对!塞拉菲娜!清醒一点!)
(这都是演戏!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演戏而已!)
(他才不是我的未婚夫呢!我、我才不喜欢他呢!)
她拼命地在心里告诫着自己,然而,脸颊上那滚烫的温度,和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却诚实地,出卖了她的一切。
***
两人,终于走出了那片喧嚣浮华的灯火。
来到了安静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露天阳台。
清冷的月光,如同银色的轻纱,温柔地洒落下来。
晚风,带着花园里玫瑰的芬芳,轻轻拂过。
独处的、暧昧的气氛,比刚才在舞会大厅里,还要浓烈一百倍。
凯恩松开了她的手,走到栏杆旁,眺望着王都的夜景。
塞拉菲娜站在原地,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她看着凯恩那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边的侧脸,看着他那双倒映着万家灯火的、深邃的眼眸。
心脏,跳得更快了。
终于。
她再也无法抑制住心底那股快要将她淹没的、汹涌的情绪。
她鼓起了她这辈子,除了向深渊领主挥拳之外、最大的一次勇气。
她张开嘴,用一种带着颤抖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准备问出那个,足以改变一切的、最关键的问题。
“那、那个……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