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骑士的脚步声，如同渐行渐远的丧钟，最终消失在了学院的林荫小道尽头。
诊所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凯恩依旧靠在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上，手里捧着那本诡异的古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到窗外的阳光，从晨曦的柔和，变成了正午的灼热。
他才缓缓地，合上了书。
“啧……”
他发出了一声充满了不耐烦的轻啧，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那张总是挂着慵懒微笑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如同手术前般、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丝毫的慌乱，也没有半分的迟疑。
只见他走到那个被塞拉菲娜擦得锃亮的药柜前，拉开最底层的一个抽屉。
那里面没有草药，也没有医疗器械。
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仿佛从哪个遗迹里淘换来的、用途不明的炼金零件。
凯恩伸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然后，从他那个堪称四次元空间的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叠干净的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
他回到诊疗桌前坐下。
沙、沙、沙……
羽毛笔的笔尖，在纸上迅速地划过，发出一连串流畅的声响。
很快。
一张错综复杂、却又逻辑清晰的“病情关系图”，便跃然纸上。
最顶端，是两个并列的方框：【教廷】与【王室】。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标注着【民众（恐慌/愤怒）】。
而最底端，则是灾厄的源头：【贫民区（诅咒/瘟疫）】。
无数条箭头，如同蛛网般，将这几个关键节点连接在一起，清晰地标注出了每一条因果链和利益链。
凯恩看着自己画出的这张“病历图”，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的光芒。
『嗯……病灶很清晰，传播途径也很明确。』
『看来，只需要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就能解决问题。』
他放下笔，在那张关系图上，轻轻敲了敲第一个需要“切除”的目标节点。
“那么……”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决定午餐吃什么。
“治疗，开始。”
***
第一站，皇家骑士学院，中央图书馆。
这里是知识的海洋，也是学霸们的天堂。
凯-恩径直走上了三楼，在“古代史与神秘学”区域，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正埋首于故纸堆中的身影。
棕色的麻花辫，厚厚的圆框眼镜，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显得有些僵硬的娇小身躯。
是艾米丽。
学院里公认的学霸，也是凯恩的头号小迷妹。
“艾米丽。”
凯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女孩的耳中。
“欸？！”
艾米丽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起头。
当她看清来人是凯恩时，那双隐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了堪比十万伏特的、无比炙热的光芒！
“凯、凯恩医生？！”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您、您怎么会来这里？”
凯恩没有理会她的花痴状态，直接将一张写满了字的清单，放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临时任务。”
他的语气，平淡，专业，不容置疑。
“我需要你，立刻，马上，动用你所有的权限和人脉，去查阅皇家图书馆里所有关于‘古代炼金毒药’和‘能量波动模拟’的典籍。”
“特别是那些成书于‘黑暗年代’之前的孤本。”
“找到所有与‘黑斑’、‘身体液化’、以及‘伪装成暗影诅咒’相关的记载，把它们全部标记出来。”
凯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时限，今天日落之前。”
“我需要看到结果。”
“是！”
艾米丽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挺直了腰板，像一个接到了最高指令的士兵！
她看着清单上那一个个充满了神秘气息的词汇，看着凯恩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专业”与“信赖”的英俊侧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被偶像委以重任的巨大幸福感，瞬间充满了她的内心！
（呜哇哇哇！）
（凯恩医生……他居然……他居然亲自来给我下达任务了！）
（而且是这么重要的、听起来就超级厉害的秘密调查！）
（这说明……这说明在他的心里，我艾米丽，是独一无二的、最值得信赖的存在啊！）
她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双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为凯恩献上自己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准备喊出那句最能代表她此刻心情的、充满了崇拜与忠诚的呐喊！
“遵命！凯恩大——”
“咳。”
凯恩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打断了她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足以引发社死级灾难的称呼。
他用一种“你敢喊出来就死定了”的眼神，平静地瞥了她一眼。
“图书馆，保持安静。”
噗！
艾米丽瞬间清醒过来，她赶紧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小脸憋得通红。
（好、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就在图书馆里暴露我‘凯恩医生后援会会长’的身份了！）
凯恩看着她那副想喊又不敢喊的滑稽模样，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啧……狂热的粉丝，有时候比敌人还麻烦。』
***
第二站，学院的某个僻静角落。
一个穿着华丽贵族服饰的金发青年，早已在此恭敬地等候。
是亚瑟。
那个曾经因为在遗迹里中了陷阱，而被凯恩用“灵魂手术”救回一条命的贵族子弟。
“凯恩医生，您找我。”
亚瑟的态度，毕恭毕敬，没有了丝毫属于贵族的傲慢。
“嗯。”
凯恩点了点头，言简意赅。
“动用你家族的情报网，去查一个叫‘灰烬之手’的佣兵团。”
“我要他们最近一个月内，所有的行动记录，和每一笔资金的来源。”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话。
“特别是，去查他们和教廷的任何秘密接触。”
亚瑟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灰烬之手”和“教廷”？
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让他瞬间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充满了阴谋与危险的气息。
但他没有问为什么。
“我明白了，医生。”
亚瑟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天黑之前，您会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
指令，如同精密的手术刀，被一一精准地布置下去。
一张由情报、人脉和知识组成的无形大网，在凯恩的操控下，迅速地张开，笼罩了整个王都。
而他自己，则作为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走向了最核心的病灶。
贫民区。
当凯恩穿着一身厚重的、如同鸟嘴医生般的特制防护服，出现在封锁线前时，立刻引起了骚动。
“站住！这里是禁区！任何人不许进入！”
一名皇家骑士队长，立刻上前，用长戟拦住了他的去路。
凯恩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将那枚看起来朴实无华，内圈却刻着皇家密语的黑铁戒指，展现在了队长的面前。
骑士队长的瞳孔，猛然收缩！
那是……国王的密令戒指！
拥有它，等同于国王亲临！
“放行！”
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对着身后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
冰冷的铁栅栏，被缓缓打开。
凯-恩无视了周围那些充满了绝望、麻木与仇恨的目光，也无视了空气中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他迈着平稳的步伐，径直走进了这片如同人间地狱的死亡禁区。
他的目标，明确无比。
所有情报都指向的同一个地方。
那口灾厄的源头。
——“无根之井”。
***
井边，早已被骑士们用石灰画上了巨大的隔离圈。
周围的棚屋，死寂一片。
凯恩蹲下身，从井里，小心翼翼地采集了水样。
又在井边的泥土里，采集了土壤的样本。
他将样本放进特制的试管中，观察着它们的颜色和状态。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周围所有骑士都倒吸一口冷气的动作。
他脱掉了防护手套，伸出食指，在那浑浊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井水中，轻轻地点了一下。
然后，将沾着井水的手指，放到了鼻尖。
闭上眼。
感知。
片刻之后。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
轻蔑。
“拙劣的模仿……”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连暗影的万分之一，都没学到。”
他已经完全确定了。
这不是魔法。
不是诅咒。
而是一种，他曾经在某个古文明的废墟中见过的、极其相似的……
炼金毒素。
就在凯恩站起身，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时。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不远处。
一个偏僻的、堆满了垃圾的巷口。
一道穿着皇家骑士团制服的、高大魁梧的身影，正躲在阴影里，悄悄地，对他招了招手。
是骑士团长，巴顿将军。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挣扎，似乎有什么极其重要的情报，要单独告诉凯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