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法庭，那扇由百年橡木打造的、重达数吨的巨大正门，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轰然洞开。
不，不是被推开的。
是炸开的！
两扇沉重的门板，如同被无形的巨人踢飞的石子，呼啸着撞向两侧的墙壁，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凄厉的悲鸣！
轰隆——！
无数的灰尘与碎木屑，在空中轰然炸开，形成一片混沌的帷幕。
一道刺目耀眼的阳光，如同一柄从天而降的审判之剑，瞬间劈开了法庭内那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昏暗！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变故，惊得猛然回头！
惊愕、愤怒、不解……种种情绪，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交织。
在那片逆光的光晕与弥漫的尘埃之中。
一道修长的、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拎着一个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银色手提箱。
踏。
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的、对周遭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表情。
仿佛刚才那个足以震碎耳膜的巨响，只是他不小心打翻了一个茶杯而已。
***
“站住！”
“什么人！竟敢擅闯神圣法庭！”
两名离门口最近的圣殿骑士，最先反应过来。
他们发出一声怒吼，手中的巨大战锤闪烁着神圣的光芒，如同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交叉着拦在了凯恩的面前。
那股肃杀的气势，足以让最凶悍的魔兽都为之却步。
然而，凯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
他只是从白大褂的内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枚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黑铁戒指。
然后，像是展示一张无关紧要的通行证一样，随意地，在两名圣殿骑士的眼前晃了晃。
嗡！
当看清戒指内圈那代表着王室最高密令的独特徽记时，两名圣殿骑士的瞳孔，猛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们那如同钢铁洪流般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
两人触电般地收回了战锤，动作僵硬地向两侧退开，单膝跪地，低下了他们那高傲的头颅。
整个动作，快得像排练了无数遍。
“奉国王陛下之命。”
凯恩的声音，平淡，清晰，不带丝毫感情。
“皇家特派调查员，凯恩，前来提交关于‘王都污染事件’的关键证据。”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审判台上那位主教大人的脸上。
巴尔萨泽那张因为即将品尝胜利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脸，瞬间凝固了。
他高举着权杖，嘴巴还保持着即将喊出“火刑”的口型，整个人像一尊被施加了石化术的、滑稽的雕像。
社死。
当着全王都最有权势的人的面，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史诗级的公开处刑。
“放肆！”
在宕机了足足三秒后，巴尔萨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一股混杂着羞辱与暴怒的火焰，从他的眼中喷涌而出！
“这里是神明裁决罪恶的圣殿法庭！”
他声色俱厉地怒吼道，试图用声音夺回自己的主场。
“不是你区区一个世俗的调查员可以撒野的地方！”
“这是对神权的公然挑衅！是对教廷的无礼亵渎！来人！把他给我……”
“主教大人。”
凯恩终于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隔着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平静地望向审判台上的巴尔萨泽。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礼貌的、无可挑剔的、却又让人火冒三丈的微笑。
“在以‘皇家特派调查员’的身份出庭之前。”
“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我是审判席上这位塞拉菲娜·冯·埃德加小姐的……”
“主治医师。”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贵族，都微微一愣。
“根据《光辉王国法典》第三章第七十二条之规定，”凯恩的声音，像最冷静的法学教授，“在任何审判中，被告人的主治医师，都有权为其病人的精神状态与生理状况，进行专业的辩护。”
“我想，教廷的审判，应该也不会凌驾于王国的根本大法之上吧？”
“你……！”
巴尔萨泽被这番话噎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然而，凯恩并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哦，对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调查员’和‘主治医师’之外，我恰好，还有第三个身份。”
凯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丝冰冷的、锐利得如同手术刀般的光芒。
“我，也是本案的……”
“关键证人。”
他微笑着，用一种“将军”的、宣判胜利的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
“主教大人。”
“您总不能，在最终宣判之前，拒绝一位掌握着决定性证据的‘关键证人’，出庭作证吧？”
“……”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巴尔萨泽的脸色，从猪肝色，变成了铁青色，最后，又化为一片死灰。
他的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下，捏得“咯咯”作响。
王权背书。
法律护航。
程序正义。
凯恩的每一个理由，都像一根无法撼动的钢钉，死死地，钉在了规则的框架之内。
无懈可击！
巴尔萨泽咬着牙，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听席最高处的国王。
只见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老狐狸，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鼓励”。
仿佛在说：
“主教大人，既然是关键证人，就让他说嘛，我们都想听听呢。”
巴尔萨泽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该死的、毁掉了他完美剧本的黑发医生，迈着悠闲的步伐，走过长长的审判通道。
最终。
站到了审判席前。
站到了那个金发少女的身边。
***
从凯恩出现的那一刻起。
塞拉菲娜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主教的怒吼，民众的叫骂，贵族的窃窃私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
她的眼中，只剩下那道逆光而来的、熟悉得让她心安的身影。
（笨蛋……）
（你这个……笨蛋医生……）
（说好了让你等我回去的啊……）
（为什么……要跑到这么麻烦的地方来啊……）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碧绿色眼眸里，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凯恩没有去看巴尔萨泽那张已经快要扭曲成恶鬼的脸。
他只是侧过头。
看着身旁这个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就双眼放光，头顶那根呆毛都兴奋得快要螺旋升天的金发笨蛋。
然后，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充满了个人风格的吐槽声，轻声说道：
“我迟到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的加班费，记你账上。”
噗。
这句充满了凯恩风格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塞拉菲娜情绪的阀门。
她眼眶里的那层水雾，再也绷不住了。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把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嗯！”
凯恩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手中那个冰冷的金属手提箱，“啪”的一声，放在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蹲下身，解开了箱子上的卡扣。
打开。
箱子里，没有堆积如山的卷宗，也没有血迹斑斑的证物。
只有一整套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由水晶和秘银打造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
奇特的炼金实验仪器。
凯恩站起身，环视全场。
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主教巴尔萨泽那张惊疑不定的脸上。
他微笑着，像一位即将在世界级舞台上发表演讲的、顶尖的学者。
“那么。”
“在真正的审判开始之前。”
“请允许我，先为在座的各位，上一堂生动有趣的……”
“‘医学与炼金化学’公开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