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法庭的中央，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台由水晶与秘银构成的、充满了未来感的炼金仪器，已经停止了嗡鸣，但它投射出的那三道重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能量波形图，却像是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所有的目光，都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从那台神奇的仪器上，缓缓地，移向了审判台上那个早已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的身影。
凯恩缓缓摘下那副一尘不染的无菌手套，将其扔进了仪器自带的废弃物回收口。
他抬起头。
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深不见底的黑曜石眼眸，如同两把最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精准无比地，刺向了巴尔萨泽。
然后，他微笑着，问出了那个决定性的、最后一击。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主教大人。”
他的声音，轻柔，平静，却又带着一股足以将人灵魂都彻底冻结的冰冷寒意。
“这种连皇家炼金院的档案库里都未曾有过记载的、来自于某个失落的‘前文明’的炼金剧毒……”
“您……”
“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
“妖言惑众！”
巴尔萨泽的身体，像是被这句轻飘飘的问话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猛地一颤！
他发出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试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己那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心！
“你这个异端！用这种闻所未闻的邪恶炼金术，在这里蛊惑人心！”
他伸出因愤怒而颤抖的手指，指向凯恩。
“圣殿骑士！你们还在等什么？！”
“立刻将这个公然亵渎神明的异端，就地拿下！净化他！”
然而。
法庭内，那十几尊如同钢铁堡垒般的圣殿骑士，却像被施加了石化术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旁听席最高处。
那里，国王阿尔托利亚斯正端坐在他的专属席位上，脸上那副总是笑眯眯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属于君王的威严。
他的眼神，平静地，扫过每一个圣殿骑士的头盔。
仅仅一个眼神。
便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念头，瞬间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民众代表席上，也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原来……我们都被骗了？”
“那死去的那么多人……都是被毒死的？”
“天啊……那个主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质疑、愤怒、后怕……
种种情绪，如同发酵的酒糟，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他们看向巴尔萨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崇敬与信赖，而是充满了被愚弄后的冰冷与仇恨。
凯恩根本没有理会巴尔萨泽那如同败犬般的咆哮。
这在他看来，不过是手术台上病人毫无意义的挣扎而已。
他只是转身，面向国王阿尔托利亚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
“陛下。”
他从自己那个四次元空间般的医药箱里，取出了一本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用黑色硬皮包裹的账本。
“这是第二份证据。”
“由亚瑟·冯·海因里希家族的情报网提供，记录了最近三个月内，‘灰烬之手’佣兵团每一笔异常的大额资金往来。”
他将账本，交给了上前来的宫廷侍从官。
“其中最大的一笔，来自于教廷内部的一个秘密账户。”
凯恩的声音，平淡而又清晰。
“虽然账户是匿名的，但我想……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能找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再次狠狠地砸在了巴尔萨泽的心上！
亚瑟家族！
那个该死的、被凯恩救回来的贵族小子！
巴尔萨泽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然而，凯恩的“手术”，还没有结束。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用一种充满了“学术探讨”意味的好奇目光，再次看向了巴尔萨泽。
“对了，主教大人。”
“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他指了指巴尔萨泽手中那根华丽的白橡木权杖。
“您权杖上镶嵌的那颗圣光水晶，无论是纯度还是能量蕴含量，似乎都远远超过了同级主教的标准配置。”
“我甚至觉得……”
凯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丝锐利的光芒。
“它的品质，几乎快要赶上教皇冕下那根传说中的‘神恩权杖’了。”
“这……似乎不太符合教廷内部严格的规制吧？”
轰！！！
如果说，之前的证据，是将巴尔萨泽的阴谋一层层剥开。
那么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就是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剖开了他的胸膛，将他那颗最见不得光的、充满了勃勃野心的心脏，血淋淋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不仅仅是想扳倒圣女！
他甚至……觊觎着那至高无上的教皇之位！
“……”
巴尔萨泽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凯恩，那张总是挂着一副慵懒微笑的、人畜无害的脸。
他终于明白了。
从这个男人踏入法庭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彻彻底底。
***
“够了。”
国王阿尔托利亚斯，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冰冷，威严，不带丝毫感情。
“逮捕巴尔萨泽主教。”
“以‘叛国’与‘渎神’之罪。”
一声令下。
之前还一动不动的圣殿骑士们，终于动了。
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两侧，朝着审判台上那个已经失魂落魄的身影，缓缓逼近。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即将以阴谋家的落网而告终时。
“呵……”
“呵呵……”
一阵癫狂的、扭曲的、不似人声的尖笑，突然从巴尔萨泽的喉咙深处，缓缓地挤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的恐惧与绝望？
只剩下，极致的疯狂！与焚尽一切的怨毒！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他状若疯魔地，对着法庭内的所有人，发出了雷霆般的咆哮！
“愚蠢的凡人！短视的国王！”
“你们根本不懂！根本不明白神明的伟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塞拉菲娜的身上，那眼神，像是淬了剧毒的刀。
“塞拉菲娜这个被玷污的容器，已经失去了她存在的价值！”
“但是！”
巴尔萨泽的脸上，绽放出一种献祭般的、狂热到极点的笑容！
“我……为伟大的吾主，准备了更完美的祭品！”
“一场，足以净化整个王都污秽的……盛大献祭！”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那根象征着权柄与荣耀的白橡木权杖！
然后！
在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狠狠地！
将其砸向了脚下那坚硬的大理石地面！
砰——！！！
权杖，应声而碎！
无数的碎片，向四周爆射开来！
而就在那断裂的杖身空心处！
一个被隐藏在内部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刻满了无数诡异黑色符文的……
漆黑的“心脏”！
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那心脏，仿佛是活的！
它一暴露在空气中，便开始剧烈地、疯狂地，“砰砰、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整个大地的脉搏重合！
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的、足以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气息，瞬间从那颗心脏中，弥漫开来！
“来吧！”
巴尔萨泽张开双臂，如同在拥抱自己的神明！
“见证神迹吧！”
他用一种献祭般的狂热姿态，伸出手，狠狠地，捏碎了那颗疯狂跳动的黑色心脏！
轰隆隆隆隆隆——！！！
下一秒！
整个圣殿法庭！不！是整座圣光大教堂！
连同其下的整片大地！
都开始剧烈地、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