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之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凝固的琥珀。
塞拉菲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尊庞大的“赎罪天使”狠狠向上击飞。
一个决定性的、只有一点五秒的空隙,被创造了出来!
“就是现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呐喊!
几乎就在她喊出声的同一瞬间。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赎罪天使”的正前方,半空之中。
是凯恩。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周围所有的光线,仿佛都在这一刻,被他的手掌所吞噬。
黑暗,在汇聚。
虚空,在凝聚。
一杆由纯粹的、浓缩到极致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吸进去的黑暗所构成的、修长的长枪,正在他的手中,缓缓成型。
它的表面,没有任何光泽。
那是一种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的“无”。
凯恩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黑曜石眼眸,平静地,锁定了下方那颗因为能量过载而剧烈跳动的、猩红色的巨大核心。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属于魔王的弧度。
“手术,结束。”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没有任何犹豫,手臂猛地向前一挥!
手中的“暗影之枪”,被他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咻——
没有声音。
没有能量波动。
那道极致的黑暗,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直指“赎罪天使”胸口那唯一的弱点!
***
下一秒。
暗影之枪,精准无误地,没入了那颗疯狂跳动的猩红色能量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山崩地裂的轰鸣。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只有一声极其清脆的、如同冰块在暖阳下碎裂开来的……
咔嚓。
……声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清晰地回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赎罪天使”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它那颗巨大的独眼之中,猩红色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
在所有人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一道黑色的残影,一闪而过。
凯恩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尊庞然大物的面前。
他伸出那只没有戴手套的、修长而又白皙的手。
轻轻地,触摸在了那颗已经布满了蛛网般裂纹的、冰冷的能量核心之上。
他的脸上,没有了那惯常的慵懒与不耐烦。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黑曜石眼眸中,流露出一种无人能懂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复杂的平静。
像是在送别一位故人。
然后,他用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带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悲伤与释然的语气,低声说道:
“老朋友。”
“安息吧。”
***
话音落下。
轰……
巨大的“赎罪天使”,开始了它最后的、无声的崩坏。
它不再是一尊代表着毁灭与亵渎的怪物。
而像是一件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古老的艺术品,在岁月的长河中,迎来了它命中注定的、安详的终结。
构成它身体的无数圣洁羽翼,一片片地脱落,在空中化为最纯粹的、金色的光粒子,如同一场盛大而又悲伤的金色雪花,缓缓飘落。
那些冰冷的、闪烁着魔能光辉的机械零件,失去了能量的支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一件件地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最终。
那庞大的、高达十米的恐怖身躯,就在这片如梦似幻的金色光雨中,彻底分崩离析。
化为了漫天的光点,与一地的机械残骸。
最终,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被战斗蹂躏得不成样子的法庭。
和一群,仿佛灵魂都被抽空了的、呆若木鸡的观众。
***
危机,解除了。
塞拉菲娜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半跪在了地上。
她用拳头支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早已浸透了她那身灰白色的囚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那惊心动魄的完美曲线。
随着她剧烈的呼吸,那对雄伟的存在也随之剧烈起伏,仿佛两颗刚刚平息了风暴的金色太阳,正散发着惊人的余热。
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那双总是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碧绿色眼眸,此刻,却写满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致的震撼与……一丝痴迷。
她死死地,锁定着那个站在废墟中央的身影。
那个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个垃圾的男人。
(那是什么……)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
(老朋友……?)
她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而旁听席上,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大贵族和骑士们,看着凯恩的眼神,也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凯恩用炼金仪器揭露真相时,他们的眼神是审视与惊奇。
那么现在。
他们的眼神中,只剩下一种情绪。
一种对超越了凡人理解范畴的、绝对力量的……
彻彻底底的敬畏。
法庭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片寂静,最终,被一个充满了不耐烦的哈欠声,懒洋洋地打破了。
“啊——”
凯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他那张总是挂着慵懒微笑的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仿佛刚才那个如同神明般降临、一击毁灭禁忌兵器的魔王,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他转身,迈着悠闲的步伐,朝着半跪在地的塞拉菲娜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用一种充满了社畜怨念的语气,小声地抱怨着:
“好了,麻烦解决了。”
“真是的,又加班了……”
他走到塞拉菲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潮红、沾满了汗水与灰尘的俏脸,和那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他又是谁”的、茫然的碧绿色大眼睛。
凯恩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
镜片上,反射着一丝冰冷的、锐利得如同手术刀般的光芒。
“这次的出诊费,可不便宜啊,暴力女。”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讨论菜市场价格的语气,说道:
“损毁国家重要建筑,对抗教廷禁忌兵器,外加精神损失费和加班费……”
“嗯……”
“回头得跟国王陛下,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
塞拉菲娜依旧呆呆地跪在那里,仰着头,看着他。
凯恩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在她的视野里,不断地开合着。
但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在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那两个字,像一道无法解开的、充满了宿命感的谜题,死死地,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