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连最后一丝喧嚣都被寂静的夜色温柔吞没。
诊疗室内，那盏孤零零的煤油灯，依旧在桌上散发着橘色的、温暖的光晕，像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
凯恩也察觉到了她的苏醒。
他转过头，迎上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
一个，是慵懒中带着一丝探究。
一个，是清澈中带着一丝依赖。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酵。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终。
还是凯恩，率先打破了这份足以让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沉默。
他缓缓地，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
然后，他向着依旧躺在床上的塞拉菲娜，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一个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宫廷舞会的邀请手势。
“在皇家舞会上跳的那支舞，”
他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戏谑，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响起。
“还没结束呢。”
***
“欸？”
塞拉菲娜茫然地，发出一个单音节。
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了。
舞会？
那不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吗？
在这个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一片狼藉的小诊所里？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寂静的深夜里？
（这、这个黑心医生，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噗。
热气，不受控制地，从她的头顶冒了出来。
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绯红。
然而，这一次。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手足无措地大声嚷嚷。
也没有用更大的嗓门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凯恩。
看着他伸出的那只修长而又白皙的手。
看着他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的、黑曜石般的眼眸。
那眼神，很平静。
但不知为何，塞拉菲娜却从那份平静中，读出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她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颗因为害羞而疯狂加速的心脏，在这一刻，反而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将自己那只还带着一丝伤痕的小手，轻轻地，放在了凯恩宽大的掌心之中。
温热的、充满了力量感的触感，瞬间传来。
“嗯。”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两人走到了小小的、因为战斗余波而显得有些狼藉的客厅中央。
墙角的书架歪斜着，地板上还有一道被能量冲击划出的焦痕。
这里没有华丽的礼服。
凯恩穿着他万年不变的白大褂，塞拉菲娜则穿着一身朴素的、洗得发白的棉质病号服。
这里没有悠扬的宫廷音乐。
只有窗外皎洁的月光，和从缝隙中溜进来的、夜风的低语。
以及……
房间里，两颗越来越近的、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凯恩左手牵着她，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她那纤细却又充满力量感的腰间。
塞拉菲娜的身体，猛地一僵。
（呜……好近……）
（他的手……好烫……）
她感觉自己腰间的那片肌肤，仿佛要燃烧起来了。
凯恩低下头，看着她那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准备好了吗，暴力女。”
“谁、谁是暴力女啊！”
塞拉菲娜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软绵绵的，毫无气势。
凯恩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稍稍用力，引导着她，迈出了第一个舞步。
前进，旋转，滑步。
一开始，他们的动作还有些生疏。
毕竟，场景与心境，都与那晚的王宫舞会，截然不同。
塞拉菲娜的身体有些僵硬，好几次都差点踩到凯恩的脚。
（笨蛋！塞拉菲娜！集中精神！）
（你可是神圣铁拳！连巨龙的冲锋都能挡下，怎么可能连一支舞都跳不好！）
她红着脸，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而凯恩，则像一位最有耐心的老师。
他的引导，沉稳，精准，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每一次旋转，他都稳稳地支撑着她。
每一次滑步，他都完美地配合着她。
渐渐地。
塞拉菲娜不再紧张了。
她放弃了思考，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身前的这个男人。
她抬起头，那双翡翠般的碧绿色眼眸，专注地，望着他。
他们的舞步，变得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流畅。
比在王宫时，更加放松。
更加……契合。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如此共舞。
在静谧的月光下，两道身影，缓缓地旋转着。
白色的衣角，与灰白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交织，缠绕。
他们的眼中，再也没有了那狼藉的房间，没有了窗外的夜色。
只剩下，彼此的身影。
清晰地，倒映在对方的瞳孔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
舞步，缓缓停止。
两人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凯恩低着头。
他能清晰地看到，塞拉菲娜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金色睫毛，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好闻的味道。
塞拉菲娜也仰着头。
她能清晰地看到，凯恩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的、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却仿佛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光，深邃得，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咚咚。
咚咚。
只有两颗心脏，在疯狂地、剧烈地，为彼此奏响最后的乐章。
凯恩缓缓地，低下头。
更近了。
塞拉菲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然而。
那预想中的、温热的触感，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疑惑地，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凯恩，停在了距离她嘴唇只有一厘米的地方。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属于魔王的、恶趣味的微笑。
然后，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声音，轻声说道：
“呼吸，暴力女。”
“你快憋死了。”
“欸——？！”
塞拉菲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屏着呼吸！
轰！
她的大脑，彻底炸了。
就在她即将因为极致的羞耻而当场晕过去时。
凯恩却轻轻地，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冰凉的，却又让人无比安心的触感传来。
“晚安，塞拉菲娜。”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
月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相拥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