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催命钟摆,在黏滑的血肉甬道内,不急不缓地回响着。
活化铠甲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它们如同一道由钢铁与死亡构成的潮水,无情地,向前推进着。
“哈……哈啊……”
塞拉菲娜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金色的圣光火焰,已经远不如一开始那般炽烈。
汗水浸透了她那金色的长发,一缕缕地贴在她那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潮红的俏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
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焦急与不甘。
“可恶……这些铁皮罐头……”
她的拳头,甚至都已经有些微微发麻。
每一次全力轰击,都像是砸在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由炼金合金铸成的山峦之上,那股沉重的反震力,让她的虎口都隐隐作痛。
另一边,伊格尼丝的处境同样不妙。
她那身圣洁的银白色审判官制服上,已经沾染了好几处被长戟划破的痕迹,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她的剑术精妙绝伦,却始终无法找到这些构装体的核心弱点。
“不行,它们的能量核心被保护得太好了!”
伊格尼丝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物理攻击效果甚微,圣光净化也无法触及灵魂之火的本源!”
轰——!
矮人格雷姆再次被三柄长戟合力击中,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用盾牌稳住身形。
他那张如同岩石般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疲态。
队伍的防御圈,正在被不断地压缩。
再这样下去,被这片钢铁的死亡之海彻底淹没,只是时间问题。
(呜呜呜……怎么办……)
塞拉菲娜咬着下唇,内心充满了绝望。
(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种恶心巴拉的地方了吗?!)
(赞美吾神,至少……至少让我保护那个黑心医生到最后一刻!)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无力之时。
一个懒洋洋的、充满了不耐烦的叹息声,从队伍的最后方,清晰地传来。
“唉……”
一直站在后方,仿佛事不关己般观察着战局的凯恩,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眼前这群悍不畏死的铁皮罐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却依旧不肯放弃的金色笨蛋。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
镜片上,反射着远处铠甲眼眶中那幽蓝色的、冰冷的灵魂之火。
“暴力,果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他用一种仿佛刚刚结束了漫长午休的、慵懒的语气,轻声说道。
“好了,热身结束。”
***
“医生!你快退后!”
塞拉菲娜听到声音,焦急地回头大喊。
“这里危险!”
然而,凯恩并没有理会她。
他只是不紧不慢地从众人身后走出,面对着那如同浪潮般涌来的铠甲军团,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战斗姿态。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不是在面对一支死亡军团,而是在面对一群排队挂号的、吵闹的病人。
他伸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右手。
五指,缓缓张开。
“现在……”
凯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属于魔王的、冰冷而又充满了恶趣味的微笑。
“是外科手术时间。”
下一秒。
浓郁到极致的、纯粹的暗影能量,如同墨汁滴入清水,在他的掌心悄然汇聚。
但那并非狂暴的能量球,也不是锋利的暗影之刃。
而是数根……
比发丝还要细上百倍的、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完全看不见的……
暗影之针。
它们无声地悬浮在凯恩的指尖,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绝对零度般的寂静。
『嗯,分析完毕。』
凯恩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黑曜石眼眸中,闪过一串串肉眼无法捕捉的、瀑布般的数据流。
在他眼中,那些活化铠甲不再是单纯的敌人。
而是一具具结构清晰的、充满了设计缺陷的“病人”。
它们的能量回路、神经节点、灵魂之火的供应管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教科书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驱动核心位于胸腔第三装甲板下方,由三条主能量管道供能。』
『关节处由次级灵魂魔力驱动,共有十二个主要神经节点。』
『啧,设计得真够粗糙的,简直是对炼金术的侮辱。』
他内心吐槽着,指尖却已经完成了瞄准。
他瞄准的,不是铠甲厚重的躯干,也不是它们手中的武器。
而是它们关节连接处的微小缝隙、脖颈装甲下那一闪而过的能量回路、以及头盔眼眶深处,那看似无法触及的灵魂之火的根源。
“暗影穿刺……”
他轻声低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医学术语。
“神经节切除术。”
话音落毕。
他修长的手指,对着前方,轻轻一弹。
***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甚至没有任何能量的波动。
那数十根比发丝还细的暗影之针,如同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悄无声息地,射了出去。
它们如同一群最致命的鬼魅,以一种超越了视觉极限的速度,精准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那些活化铠含甲的体内。
然后……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冲在最前面的那几具活化铠甲,那高高举起的长戟,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它们眼眶中那熊熊燃烧的幽蓝色灵魂之火,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像是被狂风吹拂的烛火。
然后……
噗。
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紧接着。
哗啦——!!!
失去了灵魂之火的驱动,那沉重的、由炼金合金打造的巨大身躯,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力,轰然解体!
头盔、胸甲、臂铠、腿甲……
无数的零件,稀里哗啦地散落了一地,变成了一堆毫无威胁的、冰冷的废铁。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凯恩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只是站在原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曜石眼眸,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战场。
他的手指,如同在弹奏一曲无声的死亡乐章,有节奏地,一次又一次,轻轻弹动。
咻!咻!咻!
每一次弹指,都有数根看不见的暗影之针,精准地命中目标。
每一次命中,都有一具活化铠甲,在冲锋的途中,毫无征兆地,僵住,然后“哗啦”一声,散落成一地的零件。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充满了某种……外科手术般的、冰冷而又高效的艺术感。
***
“……”
甬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之前还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激烈战斗,在短短的十几秒内,便戛然而止。
只剩下……
满地的、堆积如山的铠甲零件。
和那依旧在缓慢蠕动的、黏滑的血肉墙壁。
塞拉菲娜、伊格尼丝、希芙和格雷姆,全都目瞪口呆地,僵在了原地。
她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一种仿佛看到了哥布林在跳天鹅湖的、混杂着极致震惊与深深恐惧的呆滞表情。
塞拉菲娜那燃烧着圣光火焰的拳头,还保持着挥出的姿态,但她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了。
(什、什么……?)
(发、发生了什么……?)
(那些铁皮罐头……怎么……自己散架了?)
伊格尼丝那握着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她甚至……完全没有看清凯恩做了什么!
那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任何一种魔法或剑术!
那是一种更本质的、更上位的、如同“法则”般的……
解构!
“好、好厉害……”
猫耳娘希芙的尾巴,早已吓得紧紧夹在了双腿之间,她躲在格雷姆的身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那双黑曜石般的猫瞳里,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
而凯恩,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从容地收回手,将那把银色的手术刀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收回了医药箱。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细的金丝眼镜。
镜片上,反射着冰冷的光。
“好了,路障清理完毕。”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群已经彻底石化了的“队友”,用他那惯常的、懒散到让人想打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下次请优先选择高效的解决方案。”
“我的时间,很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