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入秋,天色微醺。
稍有凉意的清风一透过窗户吹拂林清戈的脸庞,林间烁烁的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不断摆动。
碧绿色的窗帘被晚风拂得轻轻漾着,像一汪揉碎了的春水在窗边起伏。烛火在案头明明灭灭,将暖黄的光晕漫进帘间的褶皱里,那些流动的绿意便仿佛浸了层蜜色的温柔,与烛光缠缠绕绕,在墙上投下细碎而摇晃的光斑。
林清戈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小区夜景,一百二十平的房子不算大但也足够盛下秋夜的清寂与几分自在。月光从纱帘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板上洇开一片浅白,像谁不小心泼翻了半盏凉牛奶。靠窗的旧沙发裹着洗得发白的布套,边角被晚风掀得轻轻颤,倒像是在接住窗外飘来的木叶气息。
林清戈是个作家,说得更确切些,是靠写些风月文字讨生活的。为了把这套房子真正变成自己的,她咬着牙凑了六十万首付,背上了四十万的贷款。那串数字像根无形的绳,一头拴着房产证上的名字,另一头勒在每个月的收支簿上——稿费刚到账,就被房贷、水电、柴米油盐分食干净,常常是月初刚发的钱,月底就见了底,连买支新钢笔都要在心里盘桓好几圈。
风月作者最是倚仗灵感的流转,那些风月笔墨里的细微心绪,从来不是凭空生出的。房贷的压力像根细细的弦,日夜在心头绷着,为了让笔下的文字更得滋味,也为了让银行卡里的数字能多撑过几日,她常在深夜里对着屏幕久坐。
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时,她正翻看着那些藏着人间情致的影像,一帧帧画面里的眉梢眼角、呼吸起落,都成了她捕捉心绪的引子。十几个小时的光影流转,在她眼里不只是声色,更像是在积攒细碎的星火——等攒够了,便能在稿纸上燃成一片温柔的燎原,好换得些碎银,去填那每月都要空一次的房贷缺口。
夜色深了,屏幕的光映在他眼底,像盛着半池晃动的水。
夜阑人静,突然林清戈呼吸忽然乱了章法。先是胸口发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扼住,跟着便忍不住大口喘气,吸气又急又深,喉间带着细微的嘶响,仿佛要把这满室的空气都吸尽,却总觉得肺腑里空落落的,填不满那莫名的慌。
指尖渐渐发麻,那麻意顺着脉络往上漫,到了手腕处,竟连握笔的力气都有些散了。头晕也悄然而至,眼前的字迹开始晃动,墨痕在纸上晕成一片模糊,耳边像有蝉鸣在响,嗡嗡地搅得人发沉。
胸闷愈甚,像压了块温温的石头,沉甸甸地坠着,连吞咽都觉滞涩。他想撑着桌子起身,腿却软得不听使唤,身子一歪,额头磕在案边,最后一点清明散去时,只觉天旋地转,周遭的一切都在急速沉坠。
再睁眼时,鼻端萦绕的已不是案头的墨香,而是清冽的草木气息,刺骨的寒意裹着湿露扑面而来。身下是青石板,抬头可见云雾缠山,崖壁上古藤垂落——他竟不在原来的屋舍了。
林清戈茫然地挪步走出屋舍,周遭的草木清气混着晨露的湿意扑面而来,一切都透着不真切的恍惚。他疑心自己仍陷在梦里,下意识地抬手往胳膊上掐了一把——指尖触及的触感却让他猛地一怔。
不是记忆里熟悉的肌理,那皮肤细腻得像浸过晨露的花瓣,带着点温软的绵感,连掐下去时皮肉回弹的弧度都格外柔和。袖口滑落些许,露出的腕骨纤细,不像从前那般带着硬朗的棱角,倒像是玉雕成的,在晨光里泛着一层淡淡的瓷白。他愣愣地垂眸,望着自己这双手,指节圆润,指甲修剪得整齐,透着健康的粉,全然是副女子的模样。
这陌生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混着心底的错愕,让周遭的山风都仿佛滞了滞。他站在石阶上,望着远处云雾翻涌的山峦,忽然分不清是梦还没醒,还是这具身体,早已换了人间。
林清戈心好乱麻,脚步不由分说地朝着院中的水塘奔去。裙摆被风掀起细碎的弧度,脚下的石板路带着晨露的微凉,每一步都像踩在恍惚的边缘。
水塘就在院角,水面平得像块被打磨过的墨玉,映着天光云影,也映出一个陌生的轮廓——鬓发垂落肩头,眉梢带着几分未曾见过的柔婉,脖颈线条纤细,被晨光描出一层朦胧的暖白。
她扶着塘边的老柳树,指尖触到粗糙的树皮才稳住些微,望着水里那个分明是女子的倒影,喉间发紧,连呼吸都忘了匀整。风掠过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将那倒影晃得微微碎了,却又很快凝回来,清晰得让人心头发沉。
她的五官像被精心勾勒过的工笔画,每一处都透着细腻的灵韵:
- 眼睛是标准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凌厉,眼瞳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亮得能映出周遭的光影,眨眼时睫毛如蝶翼轻颤,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娇憨。
- 眉是自然的柳叶眉,眉峰不锐,弧度柔和得像初春远山,晕开一层淡淡的绒感,衬得眼窝愈发清浅。
- 鼻子小巧挺翘,山根不算高却线条流畅,鼻尖圆润带点微微的红,像被晚风吻过的果子,透着几分鲜活气。
- 唇是饱满的花瓣唇,唇线清晰却不生硬,色泽是自然的粉,唇角天生带点上扬的弧度,哪怕不笑,也像含着半分暖意。
- 脸型是柔和的鹅蛋脸,下颌线流畅地收住,颊边泛着健康的粉晕,配着这双眼和唇,整个人像株沾着晨露的桃花,明媚又不张扬。
正当她呆呆的看着水中的绝美仙子时忽然间,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攫住了她的头颅,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脚步顿时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肩膀重重撞在老柳粗粝的树干上,闷响混着喉间溢出的抽气声,却丝毫没能压下那钻心的疼。
痛感仍在疯长,沿着神经爬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在发颤。他扶着树干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凉的树皮,意识像被狂风卷着的落叶,七零八落。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休止的剧痛拖垮、濒临崩溃的瞬间,耳畔那让人心烦意乱的呓语,竟悄无声息地停了。
后背还带着湿意,叶尖的水珠簌簌滴落,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周遭陡然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与那渐渐退去的头痛,一起悬在湿漉漉的空气里。
她的脑中多出了些许记忆碎片
原来这里是天元宗
方才水中映出的那张脸,原是天元宗宗主的掌上明珠。这具身体里沉睡着的,是被宗门上下呵护着长大的娇女魂魄,只是不知为何,此刻醒着的,却是一个来自异世的、茫然无措的林清戈。
山风掠过庭院,带着修真门派特有的清冽灵气,吹动她鬓边的发丝。远处隐约传来弟子们晨练的呼喝声,石阶尽头的殿宇飞檐翘角,在晨光里泛着沉稳的木色——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昭示,她已落入一个真实存在的修仙世界,而这具身体的身份,远比她想象的更牵扯着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