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下午两点才要到校,我再写一章,然后明天直接军训了。感觉上了个普高,还不如技校呢)
眼看就要走出落魄谷,这时候苏魅儿默默松开了林清歌的手,仰着小脸,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怯懦,却又执拗地问:“大姐姐,我的妈妈是不是死了?我娘是不是死了呀?”
林清歌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脚步瞬间定住。她连忙蹲下身,视线与魅儿齐平,指尖轻轻拂去孩子脸颊上的泪痕,声音放得比春风还要柔:“魅儿怎么会这么想呢?”
见孩子抿着唇,眼里的水光越聚越多,她又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易碎的琉璃:“娘怎么会不在呢?她一定是在前面等着我们呢。你看,谷口就在那儿了,说不定我们一出去,就能看见娘笑着朝我们招手呢。”
她故意把语气说得轻快,指尖替魅儿理了理额前凌乱的碎发:“有大姐姐在,咱们一起去找娘,好不好?娘那么疼魅儿,肯定舍不得让你等太久的。”
苏魅儿缓缓蹲在原地,看着苏魅儿小小的身子蜷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那声“你别骗我了”像块冰,猝不及防砸在心上。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来圆那个温柔的谎,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孩子心里明镜似的,那些故作轻松的安慰,在她通透的难过面前,反而显得轻飘飘的。
林清歌慢慢挨着她坐下,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环住她颤抖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那小小的身躯里压抑的恸哭,像有细密的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她就那么抱着她,任由谷口的风卷起两人的衣角,任由苏魅儿把眼泪蹭在她的衣襟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声说:“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些了。”
苏魅儿哭声渐歇,却仍抽噎着,小手攥着地上的枯草,指节泛白。她忽然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娘以前总跟我说……村里的人坏得很。”
“我爹走得早,他们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春天抢我们家的种子,冬天偷我们晒的柴火……我娘为了护我,被他们推搡着撞在石头上,额角的疤就是那时候留的。”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划过自己的额头,仿佛能摸到母亲那道狰狞的伤痕。
林清歌的心沉得像坠了铅,环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些。
“前阵子……有个瘸腿的老光棍,喝醉了堵在我们家门口,说……说我娘要是不把我给他当小媳妇,就烧了我们的草屋。”苏魅儿的声音抖得厉害,眼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涌上来,“我娘抱着我,拿菜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说谁敢动我女儿一根手指头,她就死在那儿……”
她忽然埋下头,用袖子死死捂住嘴,呜咽声从指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后来我娘就带着我跑,跑进这落魄谷……她说只要出了谷,就有好日子过……可她昨天晚上就没气了啊……”
“她肯定是怕我被那些人抓去,才撑着最后一口气带我往谷外走的……”孩子的哭声混着谷风,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林清歌的耳膜。她终于明白,苏魅儿眼里的早熟与警惕,从来不是凭空来的——那是被世间最粗砺的恶意,一点点磨出来的。
林清歌将她更紧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魅儿不怕,以后有我。那些欺负过你们的人,再也碰不到你一根头发。”
她低头看着孩子沾满泥土与泪痕的脸
有些事,骗不了,也瞒不住。或许此刻,陪着她把难过哭尽,才是最实在的温柔。
苏魅儿的哭声低了下去,只剩下细碎的抽噎,她望着谷口外灰蒙蒙的天,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大姐姐,我没有亲人了。娘走了,爹早就不在了……我就像田埂上那棵没人管的小树苗,风一吹就晃,雨一淋就倒,再没有东西能护着我了。”
林清歌的心像被浸在冰水里,又酸又涩。她抬手抚了抚苏魅儿汗湿的头发,指尖触到那细软的发丝时,忽然想起了蓝星上的日子——孤儿院铁门上斑驳的锈迹,冬天走廊里穿堂而过的冷风,还有养父母第一次牵起她的手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那时候她也是棵没人庇佑的小树苗啊,以为一辈子都要在孤儿院的围墙里打转,直到那对普通的夫妇把她领回家,给她起了名字,教她写字,在每个冬夜把暖好的被窝让给她。
她吸了吸鼻子,将苏魅儿往怀里带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温柔:“魅儿,你看。”她指着自己,“我以前也和你一样,以为这世上没人会管我。但后来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们护着我长大。”
“现在,我遇到了你。”林清歌看着苏魅儿含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走出这落魄谷开始,我给你当挡风的墙,你可认我做师父?我再给你当遮雨的伞,好不好?”
苏魅儿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挂在睫毛上,却亮得惊人。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师……师父?”
林清歌笑着点头,伸手替她擦去脸颊的泪:“嗯,师父。以后我教你本事,护你周全,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孩子怔怔地望着她,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却不是方才的绝望恸哭,倒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出口。她扑进林清歌怀里,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哽咽着喊:“师父……师父……”
一声师父,像一根线,将两个曾在世间漂泊的灵魂紧紧系在了一起。谷口的风似乎也柔和了些,卷起地上的草叶,打着旋儿飞向远方,仿佛在为这新生的羁绊引路。
……
后来的日子,谁也没料到会走到那一步。
林清歌被铁链锁在冷硬的石壁上,腐臭的气息漫过鼻尖,旧伤新痕层层叠叠,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囚禁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手带大、倾囊相授的苏魅儿。
那些淬了毒的言语比鞭子更伤人,“师父,您看,现在您这副模样,还怎么给我当挡风墙?”苏魅儿的声音隔着铁栏传来,带着她亲手教出的清冷,却淬着冰。
痛到极致时,恨意会像藤蔓般疯长。她看着自己被废的经脉,感受着骨头缝里钻心的疼,几乎要被那股毁灭欲吞噬——凭什么?她护她周全,教她立身之本,换来的却是这般背叛与折磨!那一刻,杀意在胸腔里翻涌,恨不得立刻挣脱束缚,将那个忘恩负义的丫头碎尸万段。
可就在指尖因用力而掐进掌心时,眼前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落魄谷的光景。
风卷着草屑掠过谷口,小女孩哭得浑身发抖,说自己是棵没人管的小树苗。她蹲下去,说要做她的挡风墙,要收她为徒。孩子泪汪汪地抬头,睫毛上挂着泪珠,怯生生喊出“师父”二字,那声音软得像团棉花,却重得压在她心上。
那画面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猝然刺破恨意的浓雾。
她怎么能忘?那时她望着魅儿眼中的惶恐,分明是在透过她,望着当年那个在孤儿院角落里瑟缩的自己。她收她为徒,何尝不是在救赎过去的自己?
恨意仍在灼烧,却奇异地生出一丝韧性。她不能被这恨意拖垮,不能让当年那个在谷口许下的诺言,彻底变成笑话。
苏魅儿带来的痛苦越烈,那幅画面就越清晰。它成了她在无边黑暗里唯一的锚点,是支撑她不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点念想——哪怕这念想的源头,如今正将她推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