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渐密,太后抚着腕间玉镯——那是时怀仁送她的及笄礼。她笑得温柔而疯魔:"你父亲在天上看着呢。"
又过了两月。
南洲的雨季来得又急又凶。
陆羽蹲在廊下煎药,看雨帘中李东宁扛着米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他蓑衣下的青衫湿了大半,却把米袋护得严严实实。
"淋成这样要得风寒的!"陆羽忙递上姜汤,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李东宁却像被烫到般缩手,米袋"咚"地砸在地上。
"我去换衣裳。"他落荒而逃,留下陆羽对着翻倒的米袋发呆。
………………
"最近粮价涨了九成?"佟姜苒攥着钱袋的手紧了紧。米铺掌柜擦着汗赔笑:"姑娘见谅,北边闹饥荒,南边又查得严......"
裴斯年默不作声地卸下腰间玉佩。佟姜苒按住他的手:"当了我的镯子吧。"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又触电般分开。
掌柜的收下镯子,称好了米递给他们。佟姜苒和裴斯年拎着米往回走,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
回到住处,佟姜苒把米放进米缸,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咱们本就算富裕了,都如此拮据,普通人家要怎么办?”
裴斯年看着她忧愁的面容,“粮价飞涨,有些奇怪……像是故意的。”
佟姜苒当然知道这是沈修的杰作,自从他一登基,百姓的生活就越来越难了,就是为了逼自己……
因为史书记载,他祈武帝,是出了名的好皇帝,该死,自己已经这么小心的,不想改变历史,还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历史真的改变了,自己不就是罪人了吗?
“喂,裴斯年,我要不就妥协了吧!”佟姜苒半开玩笑的说。
“什么?!”
佟姜苒还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我吗?只要我牺牲一下——”
裴斯年打断,“不要说这些,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佟姜苒看着对方,忽地笑了,“我是开玩笑的……”
看着眼前这人,裴斯年难得放下心来。
“两位,再说什么?加我一个。”
佟姜苒一听就知道是李东宁,“你就欠一个姑娘管着你……”
她说着还看了看旁边的陆羽,陆羽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李东宁就,“我这人生平,最不怕的就是管教……”
陆羽这时说,“是吗?李东宁,那时……是谁的手,拎不住米袋?”
“什么,米袋?”佟姜苒问。
“没有什么!”
陆羽作势要说,却被李东宁捂住嘴,
“姑奶奶,求求你了,给我留点面子……”
“那行吧!”
佟姜苒这时就是一个吃瓜群众,和旁边的裴斯年说,“你说他们是不是有进展了?”
“是啊!进展很快。”他看着她,她却看着别人,他无奈的想,应该说,至少比咱们快……
裴斯年看着眼前,是这样平静美好,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做朋友——也不错……
好景不长,七月份。
佟姜苒在街上买东西,忽然听见官服在贴告示。
她就想去凑个热闹。
她挤进人群,看着那张画像——是师父。
告示上说,孙捕头触犯律法,依律要被杀全家——
不可能,师父一生正直无私,不可能会触犯律法,按理来说,京城里的案子,不会特意在如此偏远的南洲张贴。
除非——沈修知道自己在这里,这张告示——是故意贴在这里的。
为的就是,让自己主动回京城,好啊,沈修,你真是煞费苦心。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住所,看着其他三个人。
都不是开心的样子,于是问:“你们都知道了吧?”
三人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我要回去……”她说
“不行,太危险了……”裴斯年立马说。
“孙平还有虞姐姐就不危险了吗?”佟姜苒反问,“他们还有一个才一岁的孩子……”
裴斯年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
“其实,我们知道你们来南洲是为了躲,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李东宁说。
佟姜苒:“……”
“如果还当我们是朋友,就告诉们吧!佟姐姐……”
佟姜苒用忏悔的语气对李东宁说:“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这是什么意思?”李东宁说。
“沈修,喜欢我,对我爱而不得,所以他就对我身边的人报复……比如你爹还有孙家。”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哥哥喜欢你……”李东宁不可置信。
“事到如今,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不是他亲妹妹,就行了。”佟姜苒只是说。
“佟大小姐,事到如今,我们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是朋友,就都说出来……”
佟姜苒看着对方,又看了看裴斯年,看到他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把一切缓缓道来。
一个时辰以后。
“这也太像话本了吧!”李东宁说。
“小羽,你父亲的事,怎么说和我母亲也有些关系,我真是万分抱歉……”
“佟姐姐,你再说什么,这些和你都没有关系……”陆羽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
“是啊,我爹的事完全也是由于沈修那个伪君子……”李东宁附和道。
“等等……你们两个那时候冷战,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李东宁恍然大悟一般的说。
几人都不再说话。
“总之,我要回京城……”
这次裴斯年没有说什么。
李东宁和陆羽,也是想要一起同行。
南洲的夏夜闷热难耐,佟姜苒倚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告示。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墨迹晕开的“满门抄斩”四字像一道血痕,刺得她眼眶发疼。
裴斯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眉头深锁,“沈修连这种罪名都编造,看来是铁了心要逼你现身。”
“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行刑了,他还真是,知道路途遥远,给咱们留了足够的时间。”
……………………
佟姜苒闭了闭眼。记忆里孙平抱着襁褓中孙奕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与告示上猩红的朱批重叠在一起。
她猛地攥紧窗棂,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知。
一月后,京城暗巷。
佟姜苒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强攻吗,胜算有多少?
不过已经回到京城了,该去见见娘了吧?
佟姜苒一个人回到佟大娘的家。
妇人一见到她就红了眼眶,“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