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了一瞬，每一秒钟都像一年那样难熬。
姜苒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立刻转身逃走，留在这里等待审判简直是自取其辱。
然而，预想中的拒绝或质疑并未降临。
裴斯年的声音比刚才似乎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叹息的温和，穿透了墓园的死寂：“好。”
只是一个字。
“欸？”姜苒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野里，裴斯年的身影显得有些不真实。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没有嘲笑，没有审视。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她。
姜苒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说不话，只是看着他深色大衣的衣襟在寒风中微微拂动，看着他向她张开了双臂。
她原本以为一定会被拒绝的说。
一个温暖而克制的怀抱，轻轻地将她笼罩。
裴斯年的动作很绅士，手臂只是虚虚地环着她的肩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胸膛并未紧密相贴。
然而，仅仅是这有限的身体接触和隔绝寒意的暖意，就足以让姜苒强撑的堤坝彻底崩溃。
“呜……”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终于冲破了束缚，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痛哭。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昂贵的大衣面料上，泪水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属于裴斯年身上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鼻尖。
“我不配当他们的孩子——明明当时他们那样护着我，可是我却总是……逃避不来看他们，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姜苒抽抽噎噎的说。
“不会的。”他只回答了三个字，但语气坚韧有力。
姜苒心里安心了些许，但还是止不住的哭泣(灬ꈍꈍ灬)，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哭了，父母吗？还是裴斯年——那个数次救自己于水火之人？
裴斯年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一只手极其轻微地、安抚性地在她背上拍了两下，动作有些生涩。
不知过了多久，姜苒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汹涌的情绪发泄过后，巨大的疲惫和迟来的理智开始回笼。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紧紧抱着一个男人！
甚至把眼前之人，当做自己一直放不下的——朋友。自己这样做对得起谁？
“对……对不起！”她触电般地推开裴斯年，力道大得让自己都踉跄了一下。
她慌乱地用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泪痕，不敢再看对方一眼，指着对方身上的那件大衣，“这件衣服我要不给你洗一下？”
“不用了，你洗了我会挨冻的……”裴斯年说。
对啊！现在这么冷，自己还这么说，真是脑子瓦特了，“那我——付你干洗费吧！”
姜苒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急切道，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有些滑稽。
他只是微微垂着眼帘，目光落在自己大衣前襟那片被泪水浸透的深色痕迹上。
裴斯年将视线从衣襟上移开，重新落在她脸上。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提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如同刚才等待他回答的那个瞬间。
然后，他薄唇微启，“姜苒。”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姜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待审判。
“一件大衣而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红肿的眼睛和狼狈的脸颊，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比起它，你把自己冻坏了，或者在这里哭晕过去，麻烦更大。”
他的话像一块冰，砸在姜苒滚烫的羞耻心上，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是啊，她刚才哭得昏天黑地，几乎虚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现在冷风一吹，浑身都在打颤。
他这么关心我？
“我……”姜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斯年看着她瞬间垮下去的肩膀和更加苍白的脸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
他没有再靠近，只是微微侧身，朝着出口小径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风太大。你需要回去休息。”
在墓园大门前“我……我该走了。”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
裴斯年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他顿了顿，开口道：“这里不好打车。我开车来的，送你一程？”
“不，不用麻烦了！”姜苒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拔高，“我……我自己可以的。”
裴斯年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坚持，只是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简洁的黑色皮夹，抽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拿着。”他的声音不容拒绝，“这上面有我的号码和微信。如果……需要帮助，或者只是想找人聊聊，可以联系我。”他的目光在她沾满泪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补充道，“任何时候。”
姜苒看着那张印着简洁字体和电话号码的名片，像看着一个烫手山芋。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了过来。冰凉的卡片贴在掌心，却让她觉得滚烫。
“谢谢……”她嗫嚅着，声音细若蚊呐。然后，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压力。
裴斯年看着她戒备又慌乱的样子，只是点了点头：“好。就然后就离开坐上了一辆车。
她拿出手机，叫了网约车。等待的时间里，刚才在父母墓碑前汹涌的悲伤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茫然和疲惫。
车子来了。坐进温暖的车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姜苒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而另一边，裴斯年的车上。
裴满满说：“怎么样，还遇见她了？真是凑巧！”她刚刚在车里看见姜苒了。
“是啊！怎么会这么巧呢？”裴斯年重复道。
“对了，那个事你别忘了！”裴满满说。
“什么事？”
“我去，你不能真忘了吧？”
“开玩笑的……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裴满满有些生气╰_╯的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