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苒悬在陡坡边缘，脚下是松动的碎石簌簌滚落，惊魂未定。她仰头看着裴斯年的脸，看着他抠着树干那只流血的手，巨大的恐慌在她心头盘踞。
“裴斯年！你的手！你会掉下来的！”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试图挣脱他的手减轻他的负担。
“别动！”裴斯年厉声喝止，声音因为剧痛而发颤，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的身体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和下滑的力道，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抠着树干的手指没有丝毫松动。
“你信我吗？”裴斯年突然问。
“我信！”姜苒说，“我一直相信你！”
“好……”只见他渐渐把手撒开，然后把姜苒抱在怀中，然后两个人一起滚入陡坡。
姜苒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撞击，裴斯年紧紧将她护在怀里，用他的身体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击和剐蹭。
她只能听到急促的喘息、衣料摩擦碎石的声音、以及裴斯年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
不知滚落了多久，他们终于重重地撞在一处相对平坦、长满杂草的洼地边缘，停了下来。
眩晕和疼痛瞬间席卷了姜苒。她挣扎着从裴斯年的怀抱中抬起头，眼前发花，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她第一时间看向身下的裴斯年。
“裴斯年！裴斯年！”她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恐慌。
裴斯年仰面躺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得吓人，额角和脸颊被树枝和碎石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渗着血珠。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那只原本抠住树干的手——掌心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衣袖，手臂上也有大片擦伤。
姜苒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手忙脚乱地撑起身，跪坐在他身边，手指颤抖着想去碰他，却又怕弄疼他。
“裴斯年！你醒醒！你怎么样？”她带着哭腔呼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刚才他问“你信我吗”时的眼神，和他毫不犹豫松开手抱住她滚落的决绝，此刻一直在她脑子里闪现。
“……咳……”裴斯年发出一声微弱的呛咳，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泪流满面的姜苒。
“别……哭……”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只剩下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你吓死我了！”姜苒见他醒来，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但看到他惨烈的伤势，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的手！还有身上……好多伤……”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想找点东西给他止血，可除了杂草和碎石，什么都没有。
“先……看看你自己……”裴斯年吃力地说，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确认她似乎没有大碍，紧绷的身体才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随即被更强烈的痛楚淹没，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我没事！我只有一点擦伤！”姜苒用力抹掉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别动……可能……肋骨……”裴斯年喘着气提醒她，额头渗出更多冷汗。
姜苒立刻停手，心揪得更紧了。她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外套，顾不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T恤，开始小心地撕扯内衬相对柔软的布料。
“忍着点，我先给你把手包一下，不能再流血了。”她声音还在发颤，但动作却异常坚定。她撕下几条布条，小心翼翼地托起裴斯年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伤口深可见肉，还嵌着砂砾和细小的树皮碎片。
“嘶……”即使姜苒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剧烈的疼痛还是让裴斯年倒抽一口冷气，身体瞬间绷紧。
“对不起……对不起……”姜苒心疼得不行，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她赶紧眨掉，用布条尽量轻柔地包裹住他的手掌，一圈又一圈，虽然简陋，但总算能压迫止血。血很快渗透了布条，染成一片暗红。
包好手，她又撕下更多的布条，试图将他胸前几处较大的擦伤也覆盖住，至少避免直接接触尘土。在这个过程中，她冰凉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必须……想办法上去……或者……等人来……”裴斯年虚弱地说，尝试着想撑起身体，但肋骨的剧痛让他瞬间脱力，重重跌了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你别动！”姜苒连忙按住他未受伤的肩膀，“我打电话！”
她赶紧寻找手机，发现它正摔在不远处，赶紧拿起它却发现已经开不开机了。“你的手机呢？”
“裤子口袋里……”裴斯年用虚弱的语气说。
姜苒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比自己的还要惨烈，果然打不开了……
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笼罩了姜苒。她看着裴斯年惨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巨大的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痛几乎将她淹没。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他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我，事情根本就不会这样……”姜苒开始自暴自弃。
“是我……要救你的，和你没关系……”裴斯年安慰道 ，“现在天已经要黑了，想必他们两个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的……”
“还有……别……说对不起……”他声音低哑，几乎是用气音在说，眼神却看着她，“你没事……就好……”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姜苒心上。她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即使在剧痛中也努力维持着清醒看向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埋怨，没有后悔——
“你是傻子吗？！”她心里疯狂地喊着，眼泪再次决堤。【明明根本就不熟啊！为什么总是要救我啊？】
她哽咽着，带着哭腔骂了出来，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撑住！裴斯年，你不准有事！听到没有！”
裴斯年看着她哭花的脸和倔强的眼神，苍白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好……”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眼神渐渐有些涣散。
“你千万不要睡，不能睡……”……姜苒说。
“你根本没必要这样的……就算我出事，和你也没有关系啊！”
“我会于心不安的，噩梦会总是侵袭我，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了。”裴斯年强撑着眼睛说。
“你顺着坡道走走，你的伤不严重，说不定可以走出去的……”
“我不会走的……”姜苒坚定的说。
【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自己见死不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姜苒想。
“那在这里也不会改变结果的，还不如你先走，万一碰见……我妹妹她们，我不就没事了吗？”……裴斯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