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里。
裴斯年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他大概能猜到裴满满所谓的“惊喜”和“看护”是谁了。
果然，几秒钟后，病房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一条缝，姜冉微喘着气、带着担忧的脸探了进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撞进了裴斯年深邃的眼眸里。
两人同时愣住了。
姜冉是没想到裴斯年醒着。
裴斯率先开口问，“你是……”
“我是小苒的哥哥。”姜冉有些局促地推开门走进来，“我妹妹说她有急事，让我过来帮忙照看一下……你……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裴斯年看着他，“所以你就是裴满满那家伙的前男友？”
姜冉尴尬了一下，“对，是我。嗯……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他开口，声音因为伤势和久未说话而有些低哑，“是满满胡闹，麻烦你了。其实不需要……”
“需要的！”姜冉急忙打断他，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坚持，“你伤得这么重，身边不能没人。”
他走到床边，有些无措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喝水？或者想吃点什么？我……”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裴斯年的嘴唇有些干裂。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出水递给对方。
裴斯年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到一旁。
姜冉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谢谢你……”
裴斯年抬头看了他一下说，“不用谢……就算……是别人，我也会那样做的。”
裴斯年的话语平静
“是吗……”他低声应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病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姜冉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裴斯年打着厚重石膏的手臂和苍白的脸上。
无论对方说得多么轻描淡写，那触目惊心的伤势是实实在在的，是为了保护他而承受的。这份沉甸甸的事实，无法被轻易抹去。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不管怎么说，我代我妹妹向你道谢，她…… 也欠你一条命。这份情，我会记住。”
裴斯年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郑重，微微一怔，深沉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语气依旧平淡：“随你。”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姜冉觉得气氛有些凝滞，试图找些话题：“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裴斯年言简意赅地打断他，似乎并不想多谈自己的伤势。
他的目光扫过姜冉略显局促的样子，忽然问道：“满满她没说去哪里？”
“啊？哦，没说……”姜冉连忙摇头。
裴斯年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了然和无奈。他那个妹妹，脑子里整天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门又被敲响了。
一名护士推着护理车走了进来：“裴先生，该换药了。”
姜冉立刻站起身：“那我先出去……”
“不用。”裴斯年却出声阻止了他，语气自然，“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护士也笑了笑：“家属在旁边陪着也好。”
姜冉听到“家属”两个字，耳根莫名热了一下，只好又坐了回去，但身体微微侧开，视线礼貌地投向窗外，尽量避免直视换药的过程。
然而，即使不直接看，耳边传来的细微声响——都让姜冉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收紧。
他能想象到那绷带之下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换药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对姜冉来说却仿佛格外漫长。当护士终于说“好了”的时候，他暗自松了口气，转回视线。
裴斯年的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白了一些，但他依旧抿着唇，神情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是对护士低声道了句谢。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
看着裴斯年隐忍疲惫的模样，姜冉心底那点微妙的失落和尴尬被更强烈的担忧和愧疚取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不是很疼？”
裴斯年闭着眼缓了缓，才睁开眼看向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点自嘲：“还好。”
他顿了顿，看着姜冉写满担忧和不安的脸，沉默片刻，忽然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解释，又像是安慰：
“比预想的好一点。”
姜冉微微一怔，看着裴斯年重新闭目养神的侧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不知不觉间松动了一丝。
阳光安静地流淌在病房里，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清晰可见。
这一次的沉默，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抱歉。”裴斯年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怎么了……”
“虽说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裴斯年说。
姜冉以为是裴满满告诉的，“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况……我妹妹也说过你的事。”
“不……我更过分。”他闭上眼睛说。
“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做过家政，对吧？”
“没错。”
“你认为，你去我家是巧合吗？”
“不是吗？”姜冉后知后觉，“难道……”
裴斯年点点头，“没错，这不是巧合，是故意安排的。”
“可这是为什么？”
“剩下的，你去问她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没恶意。”裴斯年不打算说出实情。
“为什么告诉我。”
“她总是让别人为难，总该也让她感同身受一回吧。”裴斯年叹口气说。
【让人为难。虽然对方没有说错，可是……】
“她让谁为难了？……”姜冉想问，但为什么要问，他不知道。
“你，和你妹妹……你应该知道吧，那家伙总是撮合我和你妹妹。”裴斯年的手揉了揉眉头。
“我知道啊……”
“这已经给你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了……不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
“你也觉得是麻烦吗？”
裴斯年几不可察的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怎么会这样问？”
姜冉也不知道自己的动机是什么，虽然有时候的确觉得裴满满有些麻烦，可是为什么自己想要知道眼前这人的心思呢？
“哦，毕竟小苒她是我妹妹，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她的。”姜冉随口说，
裴斯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他突然笑了起来，“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说也是朋友了。”
姜冉听到这些稍稍放心，却不满有些失落。“这样啊！小苒她也是这样想的……”
“是吗……”裴斯年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过几天就要去米国了。”
姜冉想要应和，抬头却看见他苍白的脸，瞬间想起那天的事，【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为了救这个不存在的妹妹，直接让她消失，是不是……不太好啊。】
“哦，你说那件事啊，吹了。”姜冉装作遗憾的说。
“吹了？！”裴斯年显然不太相信，“之前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嗐，学校放她鸽子了……”她随口胡诌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