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苟猫着腰钻进后勤处地窖时，月光正透过通风口的铁栅栏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灵米发酵的甜香和陈年酒坛的木香，他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第七排...第三层..."他小声嘀咕着，指尖亮起一点荧光术的微光。借着这点光亮，他看到最上层那坛贴着"陈醋"标签的陶罐边缘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坛身时，冰凉的陶土表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虞小苟惊讶地发现，坛身上那些看似霉斑的痕迹，在荧光照射下竟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这些符文像是活物般缓缓流动，时而组成莲花状，时而化作游鱼形。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揭开伪装用的油纸封。随着"啵"的一声轻响，一股难以形容的醇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地窖。这香气初闻像是熟透的梅子，细品又带着松木的清香，最后留在舌尖的却是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酒液表面漂浮着一片枯黄的叶子，叶脉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更奇怪的是，当虞小苟的呼吸拂过酒面时，那些叶脉竟然像血管一样微微鼓动起来。
"活的？"他好奇地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叶片边缘。
就在接触的瞬间，那片枯叶突然"嗖"地立起，像条发现猎物的小蛇般猛地扎进他的指尖！虞小苟只觉一阵刺痛，再看时，那片叶子已经消失无踪，只有食指指腹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叶形印记。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甩手。这个动作带动酒坛一晃，几滴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在半空中凝成一个个小珠。这些酒珠诡异地悬浮着，渐渐拉长变形，最后竟化作三寸高的小人模样。
最前面的酒液小人冲虞小苟作了个揖，其他小人则排成一列，在他面前跳起了古怪的舞蹈。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每次转身都会带起细碎的金色光点。跳到最后一个小节时，所有小人突然"啪"地炸开，化作一团金粉消散在空气中。
虞小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本该安静投在墙上的影子，此刻竟然自己站了起来，还冲他比了个"请用"的手势！
"见鬼了..."他喃喃道，手却不听使唤地捧起了酒坛。坛中酒液泛起涟漪，水面上隐约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容，嘴唇开合间似乎说着什么。虞小苟鬼使神差地凑近，突然听到耳边响起沙哑的低语：
"饮此酒者，当知天命..."
他一个激灵，酒坛差点脱手。就在这时，食指上的叶形印记突然发烫，一股奇异的力量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虞小苟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地窖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
"管他呢，先喝一口！"他心一横，仰头灌了一大口。
酒液入喉的瞬间，仿佛有千万根细针顺着血管游走。虞小苟痛苦地蜷缩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体内生根发芽。等他缓过劲来，发现皮肤下的血管都泛着淡淡的金线，这些金线最终都汇聚到心脏位置，形成一个完整的叶脉图案。虞小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听见地窖外蚂蚁爬过落叶的沙沙声，能闻出三十步外厨房里正在炖的灵兽肉放了哪些香料，甚至能看清黑暗中酒坛表面最细微的裂纹。
"这酒...后劲够大的..."他打了个嗝，呼出的气息竟然带着点点金芒。更诡异的是，当他迈步时，地面似乎会自动调整坡度，让他走起来格外轻松。
三日后，九霄圣地张灯结彩，准备举办百年一度的"灵果宴"。山门处的青石台阶被擦得能照出人影，两侧摆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奇花异果。虞小苟蹲在宴席角落的矮几旁，正偷偷把几颗朱红色的"火灵枣"塞进袖袋。
"小苟！"王大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枯瘦的手指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喝的哪是普通的醉仙酿！那坛子里封着的是'逢凶化吉叶'！"
"疼疼疼！"虞小苟龇牙咧嘴地求饶，"什么叶？"
王大爷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道："上古时期，有位大能取天道五十遁去的一，炼成一对灵叶。持叶者，天厌之！就是说老天爷都懒得找你麻烦..."他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不过另一片叶子据说在魔尊体内，所以..."
话未说完，山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只见一队身着鹅黄色纱衣的合欢宗弟子翩然而至，为首的圣女瑜酥芙莲步轻移，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悦耳的声响。她那双含情目在宴席间一扫，在场不少年轻弟子顿时红了脸。
"听说九霄圣地出了个奇人？"瑜酥芙红唇微启，声音酥得能滴出蜜来，"连天劫都能避开？"
虞小苟正想往人群后躲，脚下却不知被谁扔的果核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说来也巧，瑜酥芙恰在此时转身，于是虞小苟的脸结结实实地埋进了那团温香软玉中。
"登徒子！"瑜酥芙又羞又怒，扬手就要打人。就在这时，天空突然"轰隆"一声巨响，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霆直奔虞小苟天灵盖而来！
电光火石间，那道雷霆突然在半空急转弯，不偏不倚地劈在了正在品酒的合欢宗老祖头上。这位活了八百岁的老魔头"嗷"地一声跳起来，满头白发根根竖起，活像个炸毛的狮子。
"谁？！"老祖暴怒起身，周身魔气翻涌。他刚迈出一步，就听"刺啦"一声——那条用千年冰蚕丝编织的腰带突然断裂，外袍散开，露出里面...一条绣着粉色小花的红肚兜。
肚兜正中央还用金线绣着"酥芙周岁纪念"六个小字。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瑜酥芙先是一愣，随即俏脸涨得通红："祖、祖爷爷！这不是我三岁时...您不是说早就扔了吗？！"
老祖手忙脚乱地拢住衣袍，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个...这是...本老祖的护身法宝！"
"骗人！"瑜酥芙气得直跺脚，"这分明是母亲给我绣的！您居然...居然..."
虞小苟不合时宜地"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笑不要紧，瑜酥芙的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她狠狠瞪了虞小苟一眼，捂着脸转身就跑。合欢宗众人见状，也灰溜溜地跟着退场，只剩下老祖一人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截腰带。
"小子..."老祖阴森森地看向虞小苟，"这事没完！"
待合欢宗的人走远，宴席上顿时炸开了锅。木清风抚着翠绿竹杖，若有所思道："这'逢凶化吉叶'竟如此神奇？"
王大爷神秘一笑："更神奇的在后面呢。此叶乃双生之物，另一片在..."
话音未落，山门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怒吼："偷叶贼！把本尊的'逢凶化吉'还来！"
只见一个身高丈余，浑身缠绕着漆黑魔气的巨人踏空而来。他每走一步，地面就震颤一次，宴席上的杯盘碗碟叮当作响。
虞小苟吓得转身就跑，慌乱中，怀里突然掉出一方绣着合欢花的丝帕——正是方才与瑜酥芙相撞时不小心顺来的。魔尊大手一捞，将丝帕攥在掌心，低头一嗅：
"这香气..."他狰狞的面容突然变得柔和，铜铃大的眼睛里泛起可疑的水光，"像极了本尊年少时..."
"放肆！"一声暴喝从云端传来。合欢宗老祖去而复返，看到魔尊手中的丝帕，顿时怒发冲冠："老魔头！敢碰我曾孙女的贴身之物？！"
两大绝世高手瞬间战作一团，魔气与灵光在空中激烈碰撞。而罪魁祸首虞小苟，早已溜回后勤处的厨房，美滋滋地啃着顺来的火灵枣。他的影子在墙上冲他竖起大拇指，还贴心地帮他把枣核吐到垃圾桶里。
"苟道啊..."虞小苟满足地咂咂嘴，"就是让麻烦自己掐架的学问。"
窗外，一朵劫云委屈地绕了个弯，把隔壁正在炼丹的炎无烬的炉子劈了个正着。
